從那天開始,周家就開始緊閉房門,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盡量減少活動,以免消耗。

也就周銀帶著周大郎和周二郎偶爾到山上挖一些能吃的草根,摘一些野菜回來。

但因為幹旱,山上很多能吃的植物也都幹死了,沒幹死的,還有山中的禽獸呢,它們會和人搶東西。

村裏開始有人餓死,開始有人拖家帶口的離開,再留下去,他們會死的。

村長也找到老周家來,和周金周銀道:“我們家也想著往外走一走。”

周金蹲在地上悶悶不樂,“出去了就能活?前兩天出去的五叔不還是回來了,帶出去七個人,隻回來了兩個,聽說外麵連水都沒有的喝,死在外麵,還不如死在村裏呢。”

村長餓得虛弱,他道:“走遠一點兒,走出幹旱的地方就好了。”

“那得走多遠?”

“不知道,”村長悶悶不樂的道:“但老天爺總不能真的一條活路都不給,找一個方向走,總能走出去的。”

他看了看周金和周銀,又看看周大郎幾個,歎息一聲道:“衙門不放糧,留在村裏就是一個死,出去,說不定能活下來幾個呢?能活一個是一個,總比都死在村裏強。”

一直沉默的周銀道:“朝廷給的糧食已經在路上了,聽說最遲下個月中旬糧食就能到。”

村長都不問他聽誰說的,準不準確,直接道:“人不吃東西,五天就得死,何況我們都已經餓成這樣了,用不著五天,三天就全死了。”

“離下個月中旬還有二十三天呢,二十三天以後,我們都是死人了,再放糧也沒用了。”

周銀喃喃:“說了是最遲……”

“衙門辦事,還能給你來個最早嗎?”村長虛弱的道:“而且早又能早到哪兒去呢?”

周金看向幾個兒子,又扭頭看了一眼餓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的妻子,忍不住抱住腦袋,紅著眼睛沒說話。

離開七裏村,就意味著他們要有所取舍,他們家人多,還多是孩子。

路上不好走,肯定要放棄幾個孩子的,甚至……

他紅著眼睛道:“聽說外頭都開始吃人了,要是,要是……”

“所以我們要一起走,”村長道:“村裏人一起,人死了我們就找個地方埋了,總不能叫人吃了去。”

周金低著頭沒說話,他心中的天平不斷搖擺,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周銀看看大哥,又看看靠在椅子上一臉蒼白的嫂子,垂下眼眸道:“這次受災是整個劍南道一起,聽說連隴右道也有不少地方受災,京城也幹旱,所以糧食隻能從河東道和更遠的地方調,速度很慢。”

村長隻知道劍南道,還知道隴右道是在劍南道往北的地方,但其他地方就不知道了,所以他終於沒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朋友說的,”周銀道:“所以受災的地方這麼多,要走出災區,二十天根本不夠,不然二叔他們也不會走到一半又回來。”

出去的時候是七個人,回來隻剩下兩個,剩下的五個都折在了路上。

“大家餓成這樣,真的能在路上走二十天嗎?”周銀問道:“而且外麵還有這麼多難民,萬一碰上心思惡毒的,就是要吃我們怎麼辦?”

“在村裏,好歹還有水喝,往山上挖一挖,吃樹皮樹葉還能熬一段時間,隻要等到衙門放糧就好了。”

村長撐著膝蓋起身,弓著腰往外走,“我再找其他家說一說。”

他還是想出去,他家已經沒糧,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村長回去,第二天清晨他家的孫子大柱就來敲門,白著臉和他們道:“我爺爺昨晚去了,現在我爹是村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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