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2 / 3)

那些四腳蛇自然也已經消失了蹤跡。餘洲甚至看見在一片沼澤的中心,有怪物正在泥水裡掙紮。它發出的吼叫像瀕死的人,也像憤怒的獸,而半個身體已經溶解於沼澤,與黑色的土地同化,無論怎麼掙紮都不可能站得起來。

白蟾緊緊握住拳頭,隻說出一個詞:「快一點!」

雲遊之國南端的盡頭,森林仍保持著一種深沉的綠色。

沒有風,雲層愈發的沉重,吸飽了水的厚實棉絮壓在森林頭頂,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古怪的枯焦味。

安流沒有降落,它減緩了速度,緩慢逡巡在這片曾經生機勃勃的土地上方。

它飛得太低、太低了,有飛鳥掠過眾人臉側。許青原眼疾手快摘了帽子,抓住一隻。那鳥在他帽子裡掙紮,忽然張口朝許青原噴出一口濃汁。許青原躲開了,濃汁落在安流背上,瞬間燒出一個缺口。

在安流發顫的背部,許青原穩住自己的身形,把鳥舉給樊醒看:「還記得嗎?」

鳥兒和普通麻雀一般大小,但小腦袋上遍布血紅眼珠,此時紛紛快速眨動,密密麻麻令人作嘔。它似乎被什麼侵蝕汙染了,許青原鬆了手,它展開翅膀逃離時,雙翅下竟還藏著無數細小紅眼珠。

樊醒當然還記得:他和許青原巡視森林邊緣的時候,曾見過一隻半個腦袋被侵蝕的小鳥。

鳥群撲棱棱展翅飛過,每一隻鳥都和許青原徒手抓住的那隻一樣,被汙染、被侵蝕、被異化。

大地上淌滿了黑色的水流,城鎮被大火燒過,隻剩下黑魆魆的殘垣,看不到一個人。

森林的綠色也僅僅是偽裝。和人頭一樣壯碩的鳥兒密密麻麻站在落光了樹葉的樹枝上,它們有深綠色的羽毛,在蒼白的日光和微風中卷起漣漪一般的反光。鳥們注視著不速之客,沉默而安靜。它們的頸脖上不止一個頭,而那頭的形態難以說清是鳥類還是人類。

柳英年趴在安流背上,忍不住放聲大喊:「小遊!!!」

他們喊了好幾遍,聲音不斷在山中回唱,但得不到一絲回應。

曾幫助過他們的少女消失了。

白蟾還是黑龍時曾長久逗留的山腳下一片光禿禿。奇怪的是,所有流經這片土地的黑色水流都會自動繞道,安流在這塊尚算幹淨的地麵落下,氣喘籲籲化成魚幹,趴在餘洲手裡。

「也許是你留下的痕跡,抵抗了汙染。」樊醒觸碰地麵,土地帶著略高的溫度,摸久了,手心有點燙。

白蟾落地後一言不發,此時忽然跪在地麵上。他的眼淚流了下來,雙手緊緊抓住那些溫熱的泥土。

破碎的喘熄漸漸連成了有意義的話,他在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沒能把黑龍托付給自己的「鳥籠」,還有「鳥籠」中所有的歷險者保護好。

風吹動厚棉絮一樣的烏雲,長長短短的笑聲分辨不出遠近,密密地籠罩。第一滴雨落在許青原帽子上,滋的一聲。柳英年拿起背包擋在頭上,樊醒把餘洲護在自己身邊,但雨越來越密集。

白蟾突然抬頭。他青白色雙目帶著赤紅,魚幹失聲:「白蟾!」

嘭地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東西從白蟾身上爆發,他跪在地上,雙手與雙腳陷入泥土之中,背後的翅膀瞬間展開,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巨大。

黑色的肉膜完全覆蓋了骨頭,翅膀邊緣的肉膜則如破碎的布片,在風中顫唞。巨大的翅膀把白蟾身邊所有人籠罩在內,雨水密集,但落在翅膀上立刻蒸發,不能對翅膀造成一絲一毫的影響。

白蟾沒有說話,他發出一種野獸般的嘶吼,黑色的皮膚上漸漸突起粗糙鱗片。樊醒衝過去把他抱住,在他耳邊大吼:「白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