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十分沉默,從不跟湖中生物交流。它不吃不喝,整日躺在湖底泥層之中,今日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活躍起來,先在湖底四處亂竄,弄得湖裡淤泥翻騰,之後猛竄出水,全程始終一聲不吭。
「……不是,一聲不吭怎麼了?」樊醒說,「像你這樣能說人話的魚才罕見吧。」
魚幹下意識想杠回去,話到嘴邊一愣,立即反應過來:「你不要轉移話題!你們為啥冤枉我?我在你們心裡就是這樣的魚?」
魚幹被這倆人冤枉,回去一路上大吵大鬧,哭得震天響。路邊小鹿、小兔之類的野獸,原本對人類充滿好奇,結果一個個被魚幹的嚎哭嚇跑。它嚷得厲害,連樊醒手裡那小蛇都不再磨牙,怔怔用沒眼睛的小腦袋對著它。
往日隊伍裡有薑笑,魚幹被其他人欺負的時候會暫且忘記薑笑也欺負自己,一心一意鑽到薑笑懷裡。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會被薑笑拎出來砸到地上,但偶爾的,薑笑也允許它窩在自己手上,很溫柔很親昵地安慰它。
回到黑龍所在之處,魚幹愣了:這兒沒有薑笑。
它哭得跟裹腳布連續劇似的,一路嗚咽控訴,從霧角鎮到雲遊之國,事無巨細一一述說,這時才想起薑笑已經不在,哭聲頓時斷了,整條魚怔怔懸在空中。
許青原在城裡跟人要了些吃的回來,順口問它:「怎麼了?」
「……樊醒和餘洲冤枉我。」魚幹忽然沒了繼續大哭博同情的興致,落在黑龍脊背上。背上傷口裡又生出新蟲,魚幹呆呆看著。
樊醒讓小遊和柳英年看擒獲的小蛇。兩人都認不出這是什麼。小蛇在樊籠裡焦躁不安地遊動,卻又鑽不出去。
「把它放出來。」骷髏忽然說。
「你知道這是什麼?」餘洲問。
骷髏清理完黑龍臉上的髒汙之物,虛弱的黑龍看起來精神了一些,但仍舊雙目緊閉。兩根長長的龍須此時微微動起來,朝著樊醒手中那條小蛇。
「難道小蛇是它的東西?」餘洲想起魚幹問到的事兒,「和它一起從雲外天掉下來的?」
樊醒讓眾人都站到自己身後,釋放了小蛇。
小蛇根本沒落到地上,在獲得自由的瞬間,它立刻衝黑龍眼睛疾射而去。當的一響,兩物碰擊之處白光大盛。
黑龍長長一嘆,背上傷口中,蟲們受驚般紛紛蠕動而出,剛爬上鱗甲,立刻被高溫燒成飛灰。
眾人不得不連連後退。黑龍如一個巨大熱源,但很快,熱度收斂,黑龍的長嘆變輕,它仍閉目躺在原地,一動不動。
「……眼睛!」骷髏大喊,「它的眼睛有一個回來了!」
黑色小蛇消失,黑龍右眼鼓起,眼皮微微張開一縫,縫中有青白色亮光。
骷髏瘦小,它趴在地上不斷調整角度:「那小東西,原來是它的眼珠。」
魚幹來精神了:「從雲外天落下來時,它眼珠子也掉了?」
一麵把所見之事快速記到筆記本上,柳英年抬頭問:「那另一個眼珠呢?」
另一個眼珠不在湖中,也不在湖水周圍。再度去湖邊探查的樊醒餘洲兩手空空地回來。
樊醒認為,既然這顆眼珠能變化成小蛇,一直藏在湖泊裡,說不定另一顆眼珠也已經生出變化,竄進雲遊之國。正好要給眾人找落腳的地方,小遊便帶他們離開這兒,回到城鎮繼續打聽。
魚幹不肯走,耍脾氣。餘洲心裡愧疚,留下來勸它。眼看天色將晚,一人一魚又要在野地裡度過一晚,餘洲問:「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