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繼續往前走,在夜幕降臨之後,終於在密林深處看到了燈火的亮光。
撥開密密叢叢的枝葉,映入眼中的竟是萬盞華燈。
燈火映亮了漆黑的街道,人們身著各色各樣的衣服,有奇特且各異的膚色,仿佛同赴一場熱鬧盛大的廟會。
一個長著熊耳朵的青年提著鑼敲打:瞧一瞧看一看,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是正經八百的東北口音。
兩個兔子臉的姑娘穿著輕飄飄的長裙子,柳英年認出來了:「漢服!」倆兔子嚇了一跳,耳朵立起來,紅眼睛盯著他們看許久,目光最後落在骷髏身上。她倆不會說話,捂著眼睛嬉笑著跑了。
骷髏還未說話,魚幹搶先衝兔子姑娘們喊:「幹嘛呀!人家醜,可不能當麵笑啊!你們禮貌嗎?」
再往前走,猜燈謎的,賣貼畫的,搭了台子唱戲的,該有的不該有的,全出現在這兒。一個瘦長的怪物,穿著筆挺西裝,肩頭扛一台電視機,明明沒有插電源,卻播放著口音奇特的動畫片。一幫奇形怪狀的小孩兒追在它身後,有人喊「慢一點」,有人說噗噗哩,還有的餘洲壓根兒聽不懂怎麼發音,總之大概,都是請求它走得慢一些。怪物停下來,蹲下,孩子們靜了,裡三層外三層圍著它看動畫片。
幾個老嫗弓著腰身,耳朵上叮泠咣啷綴滿寶石耳飾,慢吞吞地、挪移一般從他們麵前緩緩走過。餘洲定睛一看,這些人的耳朵竟然不止兩個。
街道又長又熱鬧,房舍也是奇形怪狀,有餘洲熟悉的飛簷與宮牆,搭成一個小院子,皇帝宮殿濃縮成一個四合院,幾個猴兒臉猴兒尾巴的小孩在牆頭偷棗子。
還有用樹葉木頭蓋成的圓形房屋,屋主撲騰著兩隻大翅膀,氣急敗壞:「不許在我家門口點火!不許!」被她嗬斥的小年輕人拎著幾個燈籠,長得倒是規整漂亮,像人類,一開口說話,整張臉裂開,露出怯怯的紅舌頭。
越是走得深,餘洲越是詫異。此地此景仿佛一場怪夢,他摸不到頭腦。
回頭想跟樊醒他們說幾句話,柳英年左右四顧:「骷同誌和魚幹呢?」
骷同誌和魚幹被兔子和貓兒姑娘攔截了。
兔子和貓兒一個個化成了精似的,可惜還頂著一張動物臉龐,魚幹心中無比遺憾:「還不夠好看。」
骷髏卻完全不同意它說法:「太美了!是造物的傑作!你看,她們的頸骨和胸骨已經完全是人類形態,隻有頭骨保留動物的形態……」
魚幹怒了:「那你說我醜?!」
骷髏:「你現在醜,但你魚頭人狀態,是很好看的呀。」
他講得太過真心,沒腦子的魚幹分辨不出真假,嘟囔著搖擺。
這兒怪形怪狀的人多,但骷髏這般隻有骨架的少見。圍攏過來的人們把它簇擁當中,裡三層外三層。骷髏乖乖站著任看,不時低聲跟魚幹感嘆幾句:「人一旦完美,就連骨架也很受歡迎。大概這就是宿命吧,有人的生下來,就要負擔隨時隨地被人欣賞的命運。」
魚幹聽見各色各樣的人議論紛紛:好奇怪;好好笑;哪裡來的東西?它還帶著一條骨頭魚。
魚幹:「……明明是欣賞我。」
餘洲找到他倆時,骷髏的腕骨、肋骨甚至是腿骨上,都被係上了花色不同的小東西。它似乎很享受被眾人簇擁和打扮的感覺,講話音調都變得樂嗬嗬又輕飄飄的。他雙手捧了一堆紫紅金橙的果子,都是人們的饋贈。魚幹四個魚鰭各拎一個果,見到餘洲立刻獻寶似的放進他手裡:「這個好吃哦。」
走累了的幾個人便坐在石階上吃果子。果子微酸,滋味不錯,有個人類女孩從他們麵前走過,奇怪地看了幾眼。餘洲心裡一咯噔:「這果子會不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