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中掠過一瞬間的冷冷嘲弄,很快抓住餘洲的手:「當然不是!即便王有天下最多的珍寶,在我眼裡也比不上你。」
餘洲心裡充滿茫然。
有人這樣重視他,他很高興,甚至稍微感受到一種陌生的幸福和甜蜜。
但他也知道,這隻是少女,或者說「鳥籠」原住民的伎倆。
因為某種「鳥籠」中形成的默契,人們努力地挽留歷險者。歷險者若是願意留在「鳥籠」裡,他們會帶歷險者前往飛星崖。歷險者從飛星崖上跳下去之後,煉獄的人會得到一次珍貴的赦免機會。
而這邊的人之所以這樣努力地為煉獄居民創造機會,也是出於一種約定俗成的慣例——說不定哪一天,他們也會因為無意觸怒阿爾嘉而被投放至煉獄。煉獄之外的人們必須努力說服歷險者,換取赦免的機會。
不能殺人,一定要心甘情願地死去,再快樂地復活。天堂是如此生生不息,不停繁衍的。
餘洲隻感到後頸有寒意。
原住民也曾經都是歷險者。他們不避諱「死亡」這個話題,反而會主動與餘洲他們提起自己曾經經歷過怎樣的「鳥籠」。
歷險太累、太疲倦,也太危險了。這個「鳥籠」固然不是完美的——可誰還會期待完美的「鳥籠」?
至少它平和,安寧。至少隻要順從阿爾嘉的心意,他們就能過得開心。
「你不願意留在這裡,和我在一起嗎?」少女楚楚可憐,握著餘洲的手。
餘洲無法回答。同樣的話少女也一定對其他歷險者說過。
他知道這是假的。可他連好聽的假話,也從來沒機會聽過。
他們坐在飛星崖上,白天的飛星崖十分寧靜,飛鳥掠過,在他們身上留下即刻消失的影子。
「餘洲不是傻子。」樊醒坐在飛星崖小路旁編花環,除了同行的歷險者——或許還有籠主——之外,沒人知道他並不是小孩。
也因此,根本沒人提防他。
他紮著小草莓發帶,穿著小姑娘的漂亮裙子,領著一堆小孩天天哇哇大叫,跑來跑去。他擅長和人說話聊天,阿姨都稱姐姐,叔叔都稱哥哥,仰起頭眨巴明亮圓眼睛,再鼓起腮幫笑笑,可愛可親,天真懵懂。
人們聊天說話、打牌賭錢,說的話樊醒全都裝進耳朵裡。幾天下來,他打聽到的事情竟然是最多的。
魚幹趴在樊醒頭頂:「如果不是傻子,怎麼會吃下我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
樊醒:「他當機立斷的直覺很厲害。」
魚幹沉默片刻:「確實。」
從湖水裡出來後,餘洲便發現手記上出現了新提示。
樊醒讓他別告訴任何人,但餘洲沒有聽樊醒的建議。他甚至沒有應話,回來的一路都很沉默。
「我確實弄錯了,他一直自己照顧妹妹。這樣的人早就習慣凡事自己做決定,不容易被人影響。」樊醒手很巧,迅速編好一個花環,套在麵前乖乖蹲坐的小狗脖子上。
小狗們並不知道他們失去了一個夥伴,仍舊每天熱情萬分地來找樊醒玩。
魚幹:「你不讓他說手記的事兒,是方便吃了他之後,直接把手記占為己有。」
樊醒:「幫我麼?」
魚幹:「是他喚醒我的,我不能……」
樊醒:「手記原本就是我的,是他擅自入我門,碰了我的東西。」
魚幹:「可手記選擇了他。」
這回樊醒無法反駁了。
他忽然焦躁,一把扯過小狗頸上的花環,撕了個稀爛。小狗不解,湊到他身邊嗚嗚。樊醒生不起氣,抱住小狗說:「對不住,我沒把你的夥伴保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