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2 / 3)

下個瞬間眼前一片漆黑,他站在一條完全無光的狹長道路上。

四麵八方,上下左右,濃稠的黑暗淹沒他所有感官。

他的思緒似乎活了一瞬間,心想:芝麻糊?久久喜歡吃。

他餓了,很快又滿足。疲勞瞬間侵染全身,但下一瞬間又精神勃勃。

所有的感受都轉瞬即逝,堆疊在一起,狂喜、痛苦、悲哀、麻木。他死了一萬遍,第一萬零一遍地活過來。

餘洲受不了了,胃部抽緊,張嘴嘔吐。藍白色的、仿佛頭顱的水母從他喉嚨、鼻孔、耳朵和眼睛裡冒出來。它們就像人類的靈魂一樣輕無重量,不斷、不斷地從餘洲身體裡奔湧而出。

漆黑的空間被水母照亮了,水母成為慘白的眼球。餘洲尖叫:他發現自己也變成了水母,觸絲無限伸長、伸長、伸長……

在極高之處,有一道蒼白的裂縫,像樹根一樣伸展開。有什麼要落下來了,光芒瞬間大盛,冷冷的空氣混雜雪沫,在黑色的空間裡紛飛。

強烈的光線像石頭一樣砸下來,餘洲猛地閉上眼睛,下意識倒吸一口氣。

他突然發現,自己正在正常呼吸。

餘洲仍然在水裡,但他雙腳踩在海底,就像踩在陸地上一樣穩當。呼吸順暢,他甚至睜開了眼睛,鹹澀的海水沒有刺激角膜,他自如得仿佛從小就生長在水裡。

眼前是巨大的黑色骸骨,靜靜臥在海溝之中。白色的水母正圍繞自己漂浮舞動,粘滑冰涼的觸絲纏著他的手指,很親昵。

餘洲靠近骸骨,他的手被水母牽著,放在了骸骨上。

海底地麵忽然震動。黑色的骨頭動起來了。

高塔下,雨水積攢而成的水窪小小一汪。兩條黃狗在水窪裡跑來跑去,古老師搬了張椅子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兩條狗玩耍。

他像所有坐在街邊曬太陽的老人一樣普通。

薑笑把玩手裡的小刀,走到他身邊。柳英年和漁夫帽一前一後,三人呈三角形把古老師圍在當中。

「聽鎮上的人講,霧角鎮裡有人飼養了一頭怪物。」薑笑說,「古老師,你聽過這個傳言嗎?」

沒人知道怪物來自哪裡,但曾有人在夜間的霧角鎮裡,看見它緩慢拖著步子逡巡。

那是一個氣球般膨脹的人形,笨重、遲緩。它足有十米高,臉隱藏在霧裡,手臂異常的長,像兩根袖子拖在身體兩側,幾乎碰到地麵。

它走得很慢、很重。肥胖的頸脖上係著一根鐵鏈。鐵鏈垂到地麵,被兩隻黃狗叼在嘴裡。

怪物被囚禁在霧角鎮已經很久很久,從「霧角鎮」存在開始怪物就隨之出現在鎮子裡。它被關鎖在高塔上,隻有夜間才能出來。

它會逐門逐戶走過,尋找還亮著燭光的地方。

它會傾聽人的呼吸聲。睡著的時候綿長,醒著的時候短促。當發現有人醒著,它會舉起肥碩的巨大手掌,用可怕的力道瘋狂砸門。

白天的時候,如果有人驚擾了它的休息,它會暴怒,揮動雙手,像對付一隻飛蟲一樣把人拍死。

人們都說,這個怪物對人充滿仇恨,尤其是囚禁了它的那個人。

「它是什麼東西?」薑笑問。

古老師掏出水煙筒,燒起煙草。「你在‘鳥籠’裡呆了多久?」他反問。

薑笑:「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是廣東佛山人,1981年12月3日早上,出門給家人買早點的時候,落入‘陷空’,進入了這個‘鳥籠’。」古老師吸了一口煙,「那時候還沒有‘陷空’、‘鳥籠’這樣的稱呼,我是霧角鎮的第一個鎮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