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鼻子一痛,忽然清醒。「謝謝。」他迅速從地上爬起,「你又救了我一次。」
雨水模糊了餘洲的視線,他抹了一把臉,樊醒仍緊緊抓住他的背包沒有鬆手。「放心,我不會死的,我絕不在這破地方死。」餘洲喃喃道,「這海上果然古怪……」
「喂!」樊醒忽然扇了他一個耳光,「你仔細聽!」
號角聲仍未停絕。
「這根本不是號角!」樊醒大吼,「你不覺得它像呼吸聲嗎!」
驚雷在雨霧中滾過,餘洲霎時想起那本古怪筆記上的話——惡獸停止呼吸時,夢便醒了。
餘洲渾身濕透,回到陳亮陳意家中時,薑笑正在逼問陳意,號角聲有什麼深意。
陳亮反問:「這是你們第幾次聽見號角聲?」
「第二次。怎麼了?」
陳亮咽了咽唾沫:「號角聲每隔兩天響一次。第三次號角聲之後,霧角鎮就會被海嘯擊碎。」
屋內沉默片刻,竟然是那漁夫帽最先開口:「所有人都會死?」
「所有人。」陳亮點頭,又補充,「除了我們,除了霧角鎮的原住民。」
餘洲來不及為這荒誕的事實感到詫異,薑笑點頭:「沒必要等冬天了,我們隻剩兩天。」
霧角鎮的原住民為什麼不會死?高塔上為什麼藏了一個怪物?為什麼晚上不要出門?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匆匆睡覺?為什麼會看見海豚生下的人類小孩?這裡到底是什麼世界?
餘洲腦子裡有一大堆問題,他一直扮演著所有人之中最弱最不起眼的角色,但現在不能猶豫了。
「我需要船。」他說,「我要出海。」
連薑笑都對「兩日」的限期感到緊張,更何況其他人。餘洲說出號角聲像是呼吸之後,柳英年果然問:「像呼吸又怎麼樣?」
自己手裡的古怪筆記本上有提示,餘洲沒有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他謹慎地保管著這個秘密。
「總之,我想去看看。」餘洲說。
陳亮和陳意有船,哥哥很猶豫,妹妹倒是慷慨,主動提出要送餘洲出海。
海上霧重雨大,餘洲沒有出海經驗,怕是還沒看到漩渦就被海水卷走。餘洲感激她的提議,三個人合力,很快從屋後的草叢裡拖出一艘小木船。
在餘洲和薑笑之間,柳英年和漁夫帽都選擇按照薑笑的步調走。薑笑決定再去找古老師聊聊天。
薑笑朝餘洲伸手:「把你的刀子借給我。」
她說得太自然了,仿佛用刀子去逼問一個老人,在「鳥籠」裡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有什麼界限正在這綿密的霧雨裡模糊,餘洲不敢問她要用刀子來做什麼,隻是搖頭:「我的不能給你。那個大哥,他也有刀。」
臨走時,他還是忍不住多嘴:「不能殺人。」
薑笑一哼:「老手不會在‘鳥籠’裡隨便殺人。要是殺錯了,一切可就完了。」
臨行前餘洲檢查背包裡的東西,發現黑色的小瓶子塞在夾層裡。
透明的液體中漂浮一條僵死的、像蜥蜴也像蜥蜴般的小東西。餘洲原本以為已經把它丟掉了,現在想想那本古怪筆記本,他反倒攥緊了小瓶子。
說不定這是爛成糊狀的前男友,給自己留下的寶貴提示?
他正對著亮光觀察瓶內東西,陳意問:「那是什麼?」
餘洲:「我妹妹給我的。」
他終於忍不住了,話語仿佛開閘一樣傾瀉而出。他告訴兄妹倆,自己也有一個妹妹,今年才四歲,孱弱天真,他們相依為命,就像陳亮和陳意。
陳意把瓶子還給餘洲:「你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