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離開的時候有多快慰,現在就有多心疼,宋堰又一次感受到了心頭肉被一刀一刀割下來的痛,寶瑜現在說的每一個字, 都在他的心口捅刀子,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假意逢迎, 都是在騙他。

寶瑜勉力鎮靜:“你知道什麼了?”

宋堰沒有回答, 隻是吼了句奉武, 而後吩咐道:“讓所有人都出去,你守著院門, 不得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

隨後,宋堰彎身將寶瑜攔腰抱了起來, 幾步就走到正屋的門口,一腳踢開了木門,又哐的一聲關上。

他用的力氣太大,寶瑜看見門框附近甚至有撲簌簌的木屑落下來。窗子都關著,即便是白日,屋子裏也不甚明亮,地上的陽光被窗棱分成細碎的格子,宋堰站在陰影底下,寶瑜看見他喉結滾了滾,極力隱忍著叫了聲她的名字:“寶瑜——”

“你別過來!”寶瑜猛地掙開宋堰的手,她驚懼地往後退了幾步,繞到桌子的後頭,順手抓起了針線笸籮裏的銀剪刀,“你到底想怎麼樣?”

宋堰慘笑了一下,緩緩道:“寶瑜,應該是你想怎麼樣。”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你擺脫車夫,繞到縣衙的門口去,你去做什麼了?別告訴我你隻是想隨便轉轉——”

“事到如今了,我也不怕與你明說了。”寶瑜冷著臉道,“我去縣衙,就是想搜集證據,送你們全家人都去坐牢!對,這段時間我確實沒有一句實話,我忍著惡心討好你,就是想放鬆你的警惕。票據出事,你遠走武陵,全都是我設計好的,我就是為了複刻糧鋪的那本假賬,好用來威脅你,你滿意了嗎?”

她每說一句,宋堰的臉就冷上一分,到最後,寶瑜甚至能聽見他緊咬牙關的響聲。

宋堰這樣的天之驕子,什麼時候被人這樣耍弄過,寶瑜心想,他現在應該連殺人的心思都有了吧。

“宋堰,你知道我後悔的事是什麼嗎?”寶瑜起初還覺得驚懼,但將心中憋了許久的話都說出來之後,她反倒覺得解恨和痛快,“我最後悔的是剛剛在縣衙門口,我動了惻隱之心,想著不要趕盡殺絕。我當時就該把那本足夠殺了你全家的賬目送到知府大人的桌案上,我就該看著你被抄家問斬,或者流放邊關,然後拍手叫好——”

宋堰嗬斥著打斷她:“你說夠了嗎!”

“當然沒有!”寶瑜下顎微揚,“宋堰,我已經讓采萍將那本賬目送到了驛站,如果七日之內你不放我走,那咱們就玉石俱焚吧。”

“好,好。”宋堰點點頭,他隻覺胸口血氣翻湧,額頭像炸了一樣的疼,除了好字,什麼都說不出了。

他閉著眼,過了好半晌才緩過勁來,輕聲問:“你和我在一起,覺得惡心?”

“對啊。”寶瑜笑,“我看你一眼都惡心,宋堰,你不覺得你自己很虛偽嗎。我真不明白,你從前那麼恨我,如今想留我下來做什麼?你把我當成是小貓小狗嗎,無論從前餓得多狠,隻要再給一塊肉一口飯,就巴巴地撲上來。宋堰,在你家人的眼裏,我從前到底有多賤?”

宋堰低低地吼:“沒有人那麼想過!”

“這對我來說公平嗎!”寶瑜仰頭看著他,眼裏有星點的淚光,“我說過,我不恨你們,從前我過得不好,那是我咎由自取,不是我付出了就應該得到回報,我懂得這個道理。就算最後,那一場戰役之前,所有人都走了,你帶走了所有人,沒關係。但是,宋堰,還要再來一次嗎?”

“再來一次,是什麼意思?”宋堰走到寶瑜的麵前,他抬頭,想給她擦擦眼淚,但看著寶瑜抗拒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