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這麼對黎掌櫃說話。”寶瑜站起身,聲音輕緩,但是每一個字都戳在了宋堰的肺管子上,“我從前道黎掌櫃的鋪子買過脂粉,一來二去,也算得上是朋友。這麼算來,黎掌櫃就是你的長輩,你該恭謹喚一聲舅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目無尊卑、大呼小叫。”
寶瑜的“朋友”二字讓黎子昂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宋堰隻覺得被迎頭擊了一棒似的,他想起剛才隻有他和寶瑜二人時,寶瑜冷漠的神態,再與此刻對比,心中那股酸意順著喉管往上,怎麼都壓不住了。
他倏地回頭,看向寶瑜的視線也變得淩厲起來:“你什麼意思?”
“你什麼意思?”寶瑜鎮定反問,“隻不過街上老友相遇而已,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
宋堰看了寶瑜半晌,垂在身側的手也慢慢攥了起來:“我為什麼這麼大反應,你比誰都清楚。”
寶瑜忽略他漸紅的眼底,淡淡道:“我不清楚。”
宋堰的最後一絲克製也被寶瑜的冷漠擊垮,他忽的向前一步,湊到寶瑜的耳邊,壓低聲音問,“你不就是盼著他來娶你嗎?像是上輩子一樣。怎麼,現在就按捺不住想要勾引他了?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沈寶瑜我告訴你,你這是癡心妄想——”
他的聲音憤怒又委屈,寶瑜聽得漸漸變了臉色,忽的抬手,眾目睽睽之下,“啪”的給了他一耳光。
黎子昂本想勸架的,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嚇得他將腳退了回去。
原本吵嚷的店內瞬間鴉雀無聲。
“打得高興了嗎?”宋堰已經忘記這是寶瑜第幾次打他了,他似乎習慣了這種屈辱的懲罰方式,就算在人群熙攘的酒店之中,被眾人驚愕地注視著,他也能坦然接受。
寶瑜的手指上戴著一顆碩大的碧璽指環,鑲嵌碧璽的銀絲略微凸起,重重劃過宋堰的臉,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這一巴掌將他給打醒了似的,宋堰抬手擦了下臉上的血,笑了下:“好了,打也打了,別生氣了,是我說錯了話。”
寶瑜的唇抿了抿:“宋堰,你除了道歉還會做什麼?”
宋堰怔怔看了她片刻,苦笑了一下:“你想讓我變成什麼樣,我可以學。”
“別學了。”寶瑜淡淡掃他一眼,“你這樣的人,再給你十輩子,你也學不會。”
她說著,繞過宋堰僵直的身體,朝著黎子昂笑了下:“黎掌櫃,我今日還說呢,想買些脂粉首飾,沒想到正巧碰見了你。不如勞煩您帶一段路,我正好去黎氏將所需的東西買了,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黎子昂自然沒理由拒絕,他又看了眼宋堰的背影,他就那麼直挺挺地站著,不會說話了似的,也沒阻止。
黎子昂也笑道:“大夫人駕臨小店,是我們黎氏的榮幸,快請——”
宋堰站在窗邊,看著寶瑜上了來時的那架馬車,讓奉武駕車,隨著黎子昂的車駕,一同往西市去了。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
又過一會,小二端著菜盤子來上菜,看見空空如也的桌子,還有宋堰臉上的傷,再打量下周圍客人不可言說的神情,心中將事情猜出了三分,小心翼翼問:“客官,這菜還上嗎?”
“不——”宋堰本想說不要了,但轉念一想,等寶瑜逛完了鋪子,回家了,估摸著也餓了。
宋堰想想,覺得自己真是賤得過分,被她扇了一巴掌,還得擔心她手疼不疼,惦記著不能讓她餓著肚子還生悶氣。
“包好了,都送到宋府去吧。”宋堰低聲道,“錢記在宋家的賬麵上,去鋪子裏找賬房要。”
他沒再理會周圍人怪異的目光,頂著臉上的傷,鎮定自若地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