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外麵的小丫鬟采玉手裏拿著一根棍子,棍子尖已經有了稀稀落落的血跡,聽見寶瑜的聲音,驚慌失措地往後看,試圖用身子擋住裏頭的景象:“大夫人?您怎麼突然醒了……”

寶瑜盯著地上那隻小小的影子,疼得心肝欲碎,她幾步衝過去,伸手就給了采玉一巴掌:“誰讓你們動它的?誰讓的!這是我的狗,你怎麼敢?!”

采玉的臉被她打到了一邊去,幾乎立刻就腫了起來。

她似乎沒想到一向溫柔好說話的寶瑜竟然會打人,愣了片刻後,才撲通一聲跪下:“大夫人,是老夫人讓奴婢這麼做的,奴婢也隻是聽命行事……”

寶瑜半跪下去,將她的二黃抱進懷裏,她穿了一身雪色的中衣,剛碰上二黃的身子,上麵就沾染了大片的血跡。

寶瑜的眼淚刷的流下來,她牙齒緊咬,忽的轉身,“啪”的又甩了采玉一巴掌:“在我的院子裏,你隻需要聽我的命!”

采玉驚叫一聲,捂著散亂的發髻跌坐在地上,她看著周圍人同樣驚懼的眼神,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寶瑜沒理她,扭頭環視這五六個丫鬟一圈,目光停留在了采蓮的臉上,稍微柔軟一瞬:“采蓮。”

采蓮是個胖胖的姑娘,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單眼皮,一張肉嘟嘟的小圓臉。因為相貌平平,一向不怎麼起眼,也沒有主子喜歡她。

驀的被寶瑜喚了名字,采蓮有些驚喜,小聲問:“大夫人?”

“去請大夫來,不管是醫人的還是醫馬的,臨近幾條街的大夫全都喊過來,要快!”寶瑜說著,抱著二黃往屋裏走,低聲道,“這個院子裏我就隻信任你了,別讓我失望。”

“哎!”采蓮重重地點了點頭。

她眼眶發濕,哽咽著抹一把眼睛,旋即像一隻箭一樣,轉身就往院外衝。

寶瑜沒讓旁人進屋。她自己找來一床幹淨柔軟的棉被,小心翼翼地把二黃放在上麵,又拿了茶壺過來,端著水給它慢慢地舔。

這次她來得不算太晚,她的二黃還沒有死,胸脯仍舊起伏著,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寶瑜紅著眼撫摸它柔軟的脊背,終究忍不住,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一半是因為心疼受傷的二黃,另一半,是喜悅。

她的人生真的重來了,在她剛剛嫁到宋家的第二年,她的娘親還沒有病死,她的弟弟還沒有失去一條胳膊,她還年輕。她有手有腳,有腦子,有想法,這一次,她不會再走從前的老路。

她不會再聽了那些所謂的“三從四德”的鬼話,更不會試圖用一顆真心去焐熱宋家那一筐冷冰冰的石頭。

這一世,她隻為自己活。

……

宋老夫人聽說這件事時,已經是傍晚了。

從中午醒來開始,她便一直在祠堂中禮佛,直到聽見南苑撞了晚鍾,才扶著拐杖,慢悠悠地走出來。

她貼身的老嬤嬤靜芝連忙上前攙扶,低聲問:“老夫人,該用晚膳了,廚房的飯菜已經備好了,要不要現在讓大夫人過來伺候布菜?”

宋老夫人似乎愣了下:“給我布菜?”

靜芝不解地看向她,蹙了蹙眉,從大夫人嫁進宋家開始,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規矩嗎?

“別折騰她了,她還年輕著,每日賞花喝茶的,要做好多事,哪有時間來伺候我這個老太太吃飯啊。”宋老夫人慈愛地笑了笑,“再說了,寶瑜是大夫人,以後會是宋家的主母的,不該做這種丫鬟做的活兒,我也不需要這樣的孝敬。就放她自己去玩吧。”

靜芝聽了後,眼神更加震驚了,她站在宋老夫人的身側,不住地偷偷打量她,心道著,這樣明事理通透的老太太,真的是她家的老夫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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