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不強大天不容(2 / 3)

張國輝嘀咕:“我糾纏你?就憑你那蜘蛛精樣兒,你花癡了吧?歌舞廳隨便拉一個也強過你啊!腦子有病吧你……”

羅美林一下跳到張國輝跟前:“你說誰有病?你才腦子有病!你們一家腦子有病!!”

鄭雨晴聽得頭大,不耐煩地打住羅美林的話頭:“好了我知道了!這稿子與你無關,檢查也不用你寫!”

羅美林淒涼的表情:“鄭社長,你不讓我寫檢查,是不信任我了嗎?你是要讓張國輝取代我去市委檢討嗎?”

鄭雨晴搞不懂了:“哎?羅副總,你到底什麼想法啊?你這這這……你想要哪樣呢?”

張國輝:“對呀!你今天磁場又沒調整好吧?”

羅美林慘著一張臉:“新聞無小事!信任重如山!”

鄭雨晴都快被她搞神經了:“那這樣好不好,羅副總你寫一份情況說明。”

羅美林慘淡回眸一笑,一臉訣別的表情:“美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若是逼我去檢討,我今天就從你這裏跳下去!”

鄭雨晴:“羅副總,我求求你了,別在我這裏鬧了!要跳回自己那兒跳去,我還要寫檢查,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呢。頭都給你吵大了。拜托你們二位爺,都趕緊各就各位。明天一早把檢討帶著,咱一起去跟書記交個差。都走吧!還站著幹嗎?!”

羅美林立即不吭聲了,像個魂一樣,悄無聲息地飄出鄭雨晴辦公室。張國輝見狀也準備溜走,被鄭雨晴叫住:“你站住!你回來!我還沒說完呢!你那照片,你可千萬別亂發!我們去年幹了一年的好事,別因為你這一件壞事,全給衝跑了!”

張國輝坐下:“鄭社長,其實吧,我跟你透個底,”他湊近鄭雨晴,壓低聲音,很神秘的語氣:“這稿子,江市長,是知道的,就算盧書記批評了……最後肯定也是不了了之!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他坐直身體,得意地抖腿:“咱這報社風氣不對啊!本來都團結幹工作的,現在全憑上頭領導誰硬。這樣工作是搞不好的……”

“砰!”突然樓下傳來重物著地的沉悶一聲,接著有人大聲呼救:“快來人啊,來人啊!有人跳樓了!”

羅美林真的跳樓了。從她自己的辦公室裏,縱身躍下。肝腦塗地,魂歸西天。

公安來了,在地上用白灰描出了一個人形。四周圍,拉上黃色警戒線。

羅美林的辦公室門口,也拉上了警戒線。被糊上報紙的窗戶,大開著。風呼啦啦吹進房間。桌上的一摞舊報樣被吹得一地。那香盤,還嫋嫋冒出青煙。風一吹,青煙立即四散得無影無蹤。香盤下麵壓住一張報樣,寫有一行紅色大字:“美林被鄭雨晴迫害致死……”

門口一群人探頭探腦,一陣竊竊私語:“是血書嗎?”

鄭雨晴站在羅美林的桌前,眼睛被那紅字刺得生疼。她覺得眼前這一切都像是夢遊。

警察問:“聽說鄭社長是羅美林生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請您談談當時的情景。”

鄭雨晴喃喃:“我沒有迫害她,我和她沒冤沒仇啊?剛才,在我辦公室裏,我們為了處理善後一條稿件,進行正常的業務探討……她表現得,有點怪怪的。”

警察記錄著:“怎麼怪法?”

鄭雨晴努力回憶:“她一直就表現怪怪的。所以她說要跳樓,我根本沒當真。”

張國輝從人叢裏站出來:“報告政府,我有話說!我是人證。我是這個集團的副總,第一副總,我叫張國輝。鄭雨晴和羅美林探討業務的時候,我在場。”

鄭雨晴立即輕鬆了:“對了,張副總也在場。”

張國輝一臉冷峻的表情,他一字一頓對鄭雨晴說:“鄭社長,羅副總,確實是被你逼死的。我不能撒謊。”

鄭雨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陣寒意從頭襲到腳:“張國輝,你說什麼?!”

張國輝重複:“鄭雨晴,你迫害羅美林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就是給你逼死的。”

現場頓時安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

張國輝對警察說:“羅副總的位子,鄭雨晴本來是留給自己心腹的!可是羅副總一回來,鄭雨晴家天下的美夢就破滅了!她多次在公開和私下的場合裏,排擠刁難指責羅美林。我們廣大群眾,都是看見的!羅副總從高原回來後,一天都沒休息,鄭雨晴把什麼苦活累活髒活都往她身上壓!她讓羅副總天天值夜班!出了事都讓羅副總兜!動不動就寫檢查!羅副總,羅副總,她,多好的,人啊,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張國輝哭了,哽咽著把台詞全部背完。

鄭雨晴簡直驚呆了,這個活流氓,居然還是個演技派。

人群嗡一聲,炸窩了:“啊?羅美林真是鄭社長逼死的!”“哇靠!勁爆啊!”

陳思雲站了出來,她氣憤地說:“我也在場,我也是人證。事情根本不像張副總剛才說的那樣!”

張國輝:“警察同誌,這個女人的話你們不要信,她根本不在場!而且她是鄭雨晴的心腹,是她的人,一貫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死的說成活的……”

警察說:“你們兩個人證,都寫份書麵證明材料吧!”

小飯桌的小徐姑娘也看到消息了。她表情古怪地把手機遞給呂方成:“這個,微信上的新聞,不一定可信,不過,你看看!”

呂方成一看就急了,趕緊聯係鄭雨晴,但是她手機關機。

劉素英急得快瘋了,報紙出版眼看著成問題。鄭雨晴電話不通,誰安排采訪?誰過來審稿?誰晚上簽樣?她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在團團轉呢,突然小粟如天兵天將,英明神勇地出現了:“劉總,知道報社出事,我就回來了!你放心,我不是奔著羅副總的位子回來的!做人做事但求無愧於心。”

劉素英激動得鼻子都了:“太好了!這得讓雨晴趕緊知道!她現在估計已經傷心絕望到頂了。可是,現在連警察都找不到她。”她索性直接打電話給高飛。高飛正在外地出差,完全不知所以:“你是誰啊?出什麼事了?你怎麼有我號碼?”身邊的人眼看著高總的臉漸漸凝成了一塊寒冰。

鄭雨晴把自己關在酒店房間裏,手機,關機。房間電話,線給拔了。桌子上,放了一遝空白的紙和一支鋼筆。

高飛站在她的房間門口,指示服務員:“把門打開。”

服務員拿出磁卡,吱的一聲劃開門。門從裏麵反鎖。服務員不知咋辦。

高飛一腳把門踹開。大家衝進去。

房間裏沒有開燈。窗外是萬家燈火,勾勒出一切的剪影。鄭雨晴趴在床上,如死人一般沒有任何反應。室內很冷,窗戶大開,窗簾被風吹得飄啊飄。

高飛上去一把抱住鄭雨晴:“雨晴!”

雨晴雙眼緊閉,手腳冰涼,高飛急了,拿嘴唇去試探雨晴的額頭,鄭雨晴這才慢慢睜開眼。

高飛心疼又驚駭:“你嚇死我了!你幹嗎呀你!”轉頭吩咐員工,“你們都出去。”

鄭雨晴淚水無聲地大滴大滴滾落,厭倦地又閉上眼,轉過頭,不讓高飛看自己。

高飛有些痛心地說:“雨晴啊,你是個多麼堅強樂觀的女人啊,出了那麼多事都沒有打倒你,一個羅美林,就讓你失去意誌了嗎?你是一個報社的社長,你是萌萌的媽媽,你是鄭守富的女兒,你有那麼多責任,哪能說不接電話就不接電話呢?”

鄭雨晴沒任何反應,就是流淚。

高飛跟她開個玩笑:“你還沒錢呢!哪能任性?”

鄭雨晴輕聲歎氣,悠悠長長,氣如遊絲:“我一直在想,為什麼,跳樓的不是我呢?”

高飛趕緊製止:“胡說!雨晴,你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想法!”

鄭雨晴輕輕地說:“那樣,我就一了百了了,我就輕鬆了。人言,真是可畏,難怪阮玲玉要自殺。”

“阮玲玉是沒有愛人才走絕路的!羅美林也沒有愛人,可雨晴,你和她們不一樣啊,你有那麼多愛你的人。你有我呢!”

鄭雨晴的眼睛一下又被淚蒙住了,模模糊糊,既看不清燈光,也看不清高飛。

她眼淚滑下:“你相信我嗎?我沒有逼羅美林,我問心無愧。”

“我當然相信你!雨晴,這世界,有六十億人,絕大多數跟你都沒有關係。他們道聽途說,他們不負責任地詆毀你,他們談論你像談論天氣,他們根本不在意你是死了還是活著。你為了這些與你完全不相幹的人,而要拋棄我們這些愛你的,疼你的,懂你的,舍不得你的人嗎?你的心長到哪裏去了?你這裏,到底有沒有我們?我們對你的信任,敵不過那些不相幹人的毀譽?”

高飛警覺地看看窗台,立刻把窗戶拉起來。“你想跳樓?”高飛一把把鄭雨晴摟在懷裏,“你要是跳下去,我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鄭雨晴跟犯錯誤的孩子一樣:“沒有。我心口悶,想吹吹風。我有一刻,有跳下去的欲望,那一刻,一下就把自己嚇醒了。我不能跳!我要是跳了,就逞了小人之快,痛了親人的心。”

高飛由怒轉笑,憐惜地摸摸鄭雨晴的臉:“沒白疼你,還不糊塗。好好睡一覺,人這一生哪,就是高高低低,上上下下,要有一顆平常心,天大的事都會過去。”

鄭雨晴嗚咽:“我睡不著,腦子裏像陀螺那樣飛轉……”

“我看著你,你乖乖閉上眼睛睡。”

鄭雨晴閉上雙眼,聽話得像個孩子。

高飛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晚安。”

鄭雨晴驚恐地睜開眼睛:“你要走了嗎?”

高飛保證:“我不走。”他給雨晴蓋上被子,觸到鄭雨晴的腳,那腳冷得像冰一樣。高飛二話不說,拉開自己的衣服,把雨晴的雙腳揣進自己的懷裏。

深夜,突然窗外傳來刺耳的刹車聲,鄭雨晴驚醒,她驚叫一聲,隨即哇的一聲號啕大哭,像個孩子一樣驚惶地四下張望。

高飛正在Pad上改文件,他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迅速走到鄭雨晴床邊,兄長一般拍打她的後背:“不怕不怕,我在這裏,雨晴不怕。”

鄭雨晴嘴裏叨叨叨叨不停:“我對羅美林沒有惡意。是她自己堅持要值夜班的,換都換不下來,我怕她以為我幹涉她工作,所以不去夜間站了,我沒有讓她寫檢查,我都跟領導說了我一個人扛,我從沒想過迫害她!不過我動心起念了,我在心裏看不慣她,我從情感上沒接受她,我不該說那句要跳回你自己那兒去跳……”

鄭雨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高飛像哄孩子一樣“噓噓”地拿手指堵她嘴,實在堵不住,便用唇貼上去。鄭雨晴掙紮了兩下,突然就安靜而歸順地徹底把自己交了出去。

外麵打著春雷。呂方成正在備課,聽見雷聲,他趕緊把窗戶關嚴,拉上窗簾,屋裏安靜了。呂方成給萌萌拉好被子,又一次撥打鄭雨晴電話,仍是關機。他放心不下,終於忍不住,打高飛電話。

高飛電話在高飛衣兜裏。

高飛衣服在衣櫃裏掛著。

高飛和鄭雨晴在床上。

沒人聽見。

呂方成思忖片刻,給高飛發了條微信:“你知道雨晴現在在哪兒嗎?”

沒有回應。

呂方成再等片刻,又發個微信:“你若見到她,讓她給家裏報個平安。”停頓了一下,他加一句“萌萌想她了”。

呂方成走到廚房裏,站在他的那麵課表前,默默盯著看。口中喃喃:“你這個中二婦女啊,可別幹糊塗事……”課表當間,是鄭雨晴上次偷偷添的幾個字:鄭在點讚。還有一個笑臉符號。

清晨的陽光從沒拉嚴實的窗簾裏,探進房間。鄭雨晴像嬰兒一樣,蜷曲著身體,高飛睡在她的身後,環護著她。

她睜開惺忪睡眼,高飛立即發現了,輕聲問:“醒了?還冷嗎?”

鄭雨晴答非所問,她盯著窗簾上那透亮的一片,喃喃道:“天亮得好快啊……”

然後是一陣長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