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不光是鄭大旗皺起了眉頭,先前一直催促韓慶之開炮救人的福建布政司參政朱大典,也覺得好生尷尬。
早知道這盧象升文武雙全,卻沒料想到,此人居然還是個東郭先生。剛才兒差點被江匪逼得橫劍自刎,一轉頭,就又可憐起江匪的小命來。
倒是韓慶之,受穿越前那支部隊紀律的影響,從不願意傷害放棄了抵抗的敵人。因此,他笑了笑,主動將決定權給了朱大典,“延公,江匪是死是活,您一言而決。末將隻管奉命行事!”
“唉,既然員外郎替江匪求情,就放他們一條活路便是!”朱大典立刻有了台階下,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不過……”
語氣一轉,他又冷笑著補充,“死罪可免,卻不能讓他們繼續禍害百姓。將他們抓了,仔細甄別。手上血債多的,打入戰艦的底倉做一輩子劃槳手。手上血債少的,送回定海衛,先服上兩年勞役,視其是否願意悔改,再另行安排去處。”
不愧是官場老油條,雖然是倉促之間做出的處置,卻既讓江匪為其曾經犯下的罪行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又賣了盧象升麵子,稍帶著還給定海衛送了一大批免費的長工,簡直是三全其美。
韓慶之聞聽,當然沒有任何異議。立即命令麾下弟兄,按照朱參政的吩咐行事。但是,卻沒有讓江匪們登上定海號,而是命人招呼運送倭寇和紅毛戰俘的旭日號和高陽號,靠過來接收新的俘虜。
那兩艘武裝貨船,雖然隻有七百料的吃水。體型與江匪們所乘坐輕舟相比,仍舊是龐然大物。
而每艘貨船上五門佛朗機炮的配置,更是讓江匪們失去了反抗之心。一個個老老實實地被貨船上派過來的將士用繩子捆住手臂,用救生艇轉運過去,押入了貨倉。
擔心還有江匪試圖負隅頑抗,韓慶之草草跟盧象升打了個招呼,就又指揮定海號,將火炮對準了江麵上的輕舟。直到最後一名活著的江匪,被繩子捆好,他才將指揮權轉交給了鄭大旗,自己收拾了一下衣衫,去重新與貴客見禮。WwW.com
那盧象升已經由朱大典陪著,在艦長室喝了一整壺壓驚茶,並且詳細聽朱大典介紹了,腳下這艘戰艦,以及戰艦擁有者的來龍去脈。此刻看到韓慶之入內,立刻滿臉佩服地站起身,主動行了一個長揖,“今日若非韓遊擊仗義出手,盧某此刻已經成為了江上的一具浮屍。大恩不敢言謝,請韓遊擊且受盧某一拜!”
韓慶之最近半年來總是跟朱一馮,朱大典這種文官打交道,早就學會了一套“文化人”之間的禮節和說辭,趕緊側身避開,然後用平輩之禮相還,“員外郎客氣了。末將雖然不隸屬於南京水師,肩上卻仍舊擔負著剪滅土匪,衛護百姓之責。既然是盡責行事,哪有資格,受員外郎如此感激?”
“嗯?”沒想到韓慶之區區一介武夫,言談舉止竟然如此斯文有禮,盧象升頓時微微一愣。旋即,後退半步,再度長揖及地,“雖然剿滅土匪,是韓遊擊職責所在,但如果剛才韓遊擊晚來半步,下官已經身首異處。所以,這一拜,韓遊擊無論如何都受得起。”
如果是陳永華這麼說,韓慶之也就順水推舟了。然而,跟盧象升終究是初次見麵,對此人脾氣秉性一概不知。所以,他第二次側身避讓,然後又以一記長揖相還,“員外郎真的不必客氣,以員外郎的身手,末將即便沒有及時趕至,江匪也未必奈何得了你分毫。”
“罷了,罷了。建鬥,慕雲,你們兩個,拜來拜去了。拜得老夫頭都暈了。”眼看這兩人客氣起來沒完,朱大典趕緊起身打斷,“這樣,老夫來做個仲裁。慕雲,你站直了,讓員外郎行個半禮。謝你剛才及時援手之德。建鬥,你行禮完畢,也站直了,讓慕雲行個半禮給你。你是南直隸的武解元,他是福建的武解元,兩個解元相見,不論官職和輩分,隻看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