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的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有些緩慢。但是,隊伍中每個人的腳步,卻出奇地協調一致。遠遠看去,就像三道起伏的海浪。
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隨著隊伍的前推,不斷加重。許多剛剛從帳篷裏鑽出來的海盜,被壓迫得膽氣頓失,想都都不想就撒腿逃命。許多經驗豐富的老匪,站在隊伍側翼五六十步之外,一隻手明明已經舉起弓臂,另外一隻手卻顫抖得厲害,遲遲無法將羽箭搭上弓弦。
“擋住,擋住他們。放箭擋住他們!許大當家馬上就來!”一名光著毛茸茸的雙腿,上半身卻披了一套山紋鎧的海盜首領,忽然跳了出來,距離鄭大旗七十多步的營帳旁,高聲叫囂。
“擋住他們,赫連人(荷蘭人)馬上帶著鳥銃過來!”
“放箭,放箭,許大當家的鐵人兵馬上就到!”
“結陣,在李島主身邊結陣——”
……
另外七八個身穿鎧甲的海盜頭目,也扯開嗓子,高聲附和。同時揮舞兵器砍翻從自己身邊經過的逃命者,逼迫大小嘍囉們結陣拒敵。
鄭大旗將海盜們的表現,看得一清二楚。然而,他卻沒有下令加快進攻速度。隻管讓身邊的傳令兵,吹響了嘴裏的銅哨。
“吱——吱——吱—”哨子聲短促、尖銳,節奏清晰地刺激著人的耳朵。
定海營的弟兄們,在以往的訓練中已經形成了反射,不需要身邊的基層軍官提醒,就本能地讓雙腿跟上了哨子的節奏。
整個隊伍,變得更加整齊,一層層向前推進。巨大的壓迫感,讓那批正在努力集結的海盜們,頓時手忙腳亂。全虧了隊伍中的大小頭目們刀砍斧剁,才沒有自行崩潰。
很多海盜開始放箭,但是大部分羽箭被夜風一吹,沒飛幾步,就失去了方向。零星幾支羽箭,勉強落入定海營的隊伍當中,卻如同水滴落入了泥潭,未能造成任何動靜。
倉促射出的羽箭,既缺乏力道,又沒準頭可言。即便落入隊伍當中,真正能射到人身上者,也不會超過一成。
而韓慶之在裝備弟兄們之時,又向來舍得下血本兒。走在第一排的鳥銃手們雖然為了保持動作靈活,沒有披全甲,但頭上卻戴著寬沿鐵盔,身體正麵從胸口到小腹,也掛著一塊兩毫米厚的薄鐵板甲。
零星射入隊伍中的羽箭,落在護胸板甲上,隻能徒勞地濺起一串火星。落在鐵盔上,甚至連火星都濺不起來,就直接被光滑地頭盔表麵彈飛。
“全體都有,停步,第一排,下蹲,瞄準!”鄭大旗猛地停住腳步,將令旗高高舉過了頭頂。
“轟!”如同有神仙施加了法術,整個隊伍,瞬間由海浪變成了山川。穩穩地停在鄭大旗身後。
最前排的弟兄,流暢地半蹲,將鳥銃架在了肩膀上。第二排弟兄放下支架,在與自己肋倒豎第四根肋骨等高位置將鳥銃架平,銃口高出前排弟兄頭頂五寸。第三排弟兄,與第二排弟兄錯開半個身位,蓄勢以待。
攔路的海盜隊伍,又是一亂。不少海盜悄悄地向後挪動腳步,準備逃命。幾個大小頭目也被撲麵而至的殺氣,壓得頭皮發乍。卻咬著牙揮舞倭刀,不停地通過殺戮自己人來維持陣型的基本完整。
“赫連(荷蘭)人馬上就到,他們有炮隊!”
“許大當家身邊有三千真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