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一提起懷孕生孩子,彥卿第一反應就是吐起來沒完,然後就是產房裏女人聲嘶力竭的慘叫聲,所以在她的認識裏這完全是件不亞於任何高難度精密實驗的體力活加技術活,是個為了得到美好的結果必須經曆痛苦過程的經典範例。
但隨著懷孕這事兒一天天在自己身上發展壯大起來,她才深刻地意識到北堂墨曾經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淡淡地跟她說的那句“因人而異”是個什麼意思。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那個女人心術不正卻留下個這麼屬性良好的身體,孕吐這東西就隻在她這兒打了幾天醬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就算這樣,彥卿還是堅定不移地打定了主意這輩子生完這一回就再也不來第二遍了。
因為有件比孕吐更要命的事兒。
她倒是沒什麼,該吃吃,該睡睡,該犯二就犯二,隻是她覺得要是再這麼來一回那個人就要崩潰了。
南宮信不讓她照顧他也就算了,居然還一本正經地照顧起她來,而且正經得越來越離譜。
彥卿跟所有正常人一樣總想在吃藥這件事兒上得過且過,但自打把婚結了之後,彥卿每天早晨一睜眼這人一準兒已經把安胎藥給她端到床前了,她不喝完就甭想從床上下來,比她以前盯他吃藥的時候管得還嚴,南宮信把這個稱為伺機報複。
端藥就端藥把,彥卿以為他是端端就算了,結果這人給彥卿端了快一個月的藥之後彥卿才從綺兒那知道這些藥都是南宮信每天天不亮起床親自煎的,嚇得她拎出各種類型詞彙沒挑沒撿就劈頭蓋臉地把他訓了一頓,南宮信就那麼一臉無辜委屈地站那兒聽她訓,於是綺兒看到結果就是當晚這倆人熄燈特別早,然後第二天早晨天不亮南宮信又淡淡定定地煎藥去了。
懷孕到快七個月的時候剛開春,天氣正是詭異的時候,彥卿一不留神著涼感冒,在她默默擔心會被北堂墨批鬥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平時說話都沒多大聲兒的南宮信板著張臉把連綺兒在內的一屋子仆婢挨個狠罵了一遍,以至於之後北堂墨真批鬥她的時候她都不敢認為自己有多無辜,一點兒附加條件都不提地乖乖聽話了。後來彥卿再提這事兒的時候,南宮信淡淡然地告訴她這個效果在兵法裏叫敲山震虎,很實用。
按事物發展的一般規律,離預產期越近這人應該跟她跟得越緊才對,可眼看著快生了,這人在某天一大早突然通過綺兒給她留了個信兒,說有北堂墨有急事找他進宮去了。
彥卿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正常,到灼華之後這種情況也出現好幾回了,北堂墨突然來個信要他進宮,然後他就會在宮裏留一陣子,少則一兩天多則八九天。他們是商量什麼國家大事彥卿也懶得問,反正每次回來他都比走之前看著氣色好一些,她也就沒有聲討北堂墨這種統治階級剝削行為的動力了。
如果這會兒彥卿真去聲討北堂墨,北堂墨一定擺出個比南宮信被她訓的時候還無辜還委屈還可憐的表情給她看。
他收到南宮信進宮來的信兒的時候人還在被窩裏摟著如沐春夢無邊中,見到南宮信人的時候還睡眼惺忪打著哈欠,沒有跟他廢話的心情,直接過去摸了下他的脈,慵懶還沒散盡就皺起眉頭,伸手又探了下他的額頭,打著哈欠怨念道,“你這一生病就往我這兒躲的陋習要堅持到什麼時候啊?”
自打這倆人在他地盤上定了居,這樣一大清早就被從被窩裏這麼拎出來的情況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
他怕自己的病影響彥卿和孩子,更不想讓她這時候還勞心費神地照顧他,所以每次感覺不對了就用這個合情合理半真半假的借口到宮裏躲到差不多痊愈,再跟沒事兒人似的怎麼無聲無息地來怎麼波瀾不驚地回去。
雖然北堂墨嘴上對南宮信這個新養成的習慣怨念至深,但自此這人一旦有瞞不住枕邊人的病肯定第一時間過來就醫,這倒是讓北堂墨省了不少派人打聽這人近況的事兒,也放了不少記掛這個一直不知死活的人的心,
南宮信聽著北堂墨帶著濃重睡意的怨念聲,坦坦然地倚靠在床頭,近半年來幾乎所有生病的日子都是在這間屋子的這張床上熬過去的,他都已經能坦然出賓至如歸的感覺了。壓抑著咳了幾聲,南宮信輕鎖眉頭淡淡然道,“怎麼,最近批折子批得很愉快?”
北堂墨到底是打小偏重習武帶兵的,最煩的就是抱著折子本讀那些文縐縐酸溜溜的蠅頭小字兒,原來還能偷偷往下麵人手裏塞,現在當了皇帝除了整天批折子就基本沒別的事兒了,要不是這位子是費了那麼大勁兒搶來的,這一天天煩得他都想撂挑子不幹了。
尤其這幾天,北堂墨特別理解那句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的老話,一處出事兒處處有麻煩,小半個月下來好像全國上下沒一塊兒正常地方了,不是這兒旱了就是那兒澇了,不是這邊兒打仗了就是那邊兒求和了,不旱不澇不戰不和的地方又有官員腐敗民怨沸騰了。滿朝文武對新君都抱著觀望狀態,無論老少說話辦事兒的中心思想都是一個,那就是皇上說得對。北堂墨腦子裏一群優質有機草泥馬一天到晚成冪指數增長,這小半個月他都快把他這輩子罵人的話全預支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