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光著腳,一路狂奔,全然不顧腳下的石塊,枯枝,和荊棘,邊跑邊喊:“長山,長山,等等我……”

山林裏回蕩著他大聲的呼喊,驚得鳥雀亂飛,野兔亂跑。

長山正跪在宋憫墳前,向他做最後的道別,忽然聽到阿野的尖聲叫喊,嚇得心頭一跳,忙撐著地給宋憫磕了三個頭,起身便走。

然而他終究不如阿野對這邊的地形熟悉,走出沒多遠,就被阿野追了上來。

“長山,長山……”阿野遠遠看到長山的背影,激動得聲音都變了,“長山你等等我呀,我不說話了,我保證不說話了。”

長山不肯等他,反倒加速向前飛奔。

阿野一著急,身子騰空躍起,從林間飛掠而過,把他自己嚇得不輕。

“長山,長山,我怎麼飛起來了?”他大聲喊道。

長山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看著他要追上自己,當下也使出輕功,飛速逃離。

兩人在林間你追我趕,如兩隻大鳥,足足跑了兩炷香的時間,長山又累又餓,還迷了路,不得不停下來,氣喘籲籲地瞪著阿野,恨恨道:“你有完沒完?”

阿野也累得不輕,見長山終於不跑了,開心地衝他咧嘴笑:“你跑得真快,不過沒我快。”

長山恨不得找棵樹撞死。

阿野大口喘著氣,看向他的眼睛裏充滿了哀求:“長山,請你不要丟下我好嗎?”

長山自認不是良善之輩,也沒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可是麵對眼前這個蓬頭垢麵的傻小子,不知為何,拒絕的話在嘴邊打轉,就是說不出口。

尤其是阿野清澈如孩童般的雙眸,沒有半點攻擊力,隻有可憐巴巴的哀求,完全不像他印象中除江瀲之外的東廠第一高手。

他依稀記得,這家夥最擅長以酷刑審訊犯人,落到他手中的犯人,沒有一個不乖乖招供的。

可是眼下,他就是個十足的傻小子,不僅傻,還髒,還臭,還話嘮,總之就是很煩。

“不是我不願送你回去,我們的寨子已經被洪水衝沒了,所有人都死了。”他狠心繼續對他撒謊,因為他確實不能帶他走,他自己都無家可歸。

“都死了呀?”阿野聽他這麼說,心裏很受打擊,自言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對呀,就是這樣,所以你還是繼續留在這裏吧!”長山道。

“那你呢,你要去哪裏?”阿野問。

“我?”長山頓了頓,“大概是浪跡天涯吧!”

“浪跡天涯?”阿野重複了一遍,眼睛又亮起光,“浪跡天涯好啊,我也喜歡浪跡天涯,你能把我也帶上嗎?”

“不能。”長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為什麼?”阿野不甘心地問。

“因為你是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會,帶著你隻會給我增添負累。”長山實話實說。

他才不管這家夥會不會傷心,總之他絕不會帶他走。

阿野確實很傷心,嘴角向下耷拉著,眼裏的光也熄滅了。

長山心頭莫名紮了下,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連手都沒揮一下。

但願這小子識趣,不要再對他窮追不舍,他心裏默默想著,腳步越走越快,同時側耳聽著身後的動靜,生怕阿野下一刻又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