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憫搖搖頭:“祖母臨終前托一個小宮女把消息傳遞出去,血族人得以趕在朝廷軍隊抵達前棄寨而逃,當地的官員全都趁機將自己破不了的案子統統推到血族頭上。

皇帝聞訊更加氣憤,下了一道聖旨,隻要大周不滅亡,對血族人的追殺便不能停止,而我的族人,也就從此開始了幾十年的亡命生涯。”

他停下來,艱難地喘息,漸漸失去光彩的眼眸充滿了不堪回首的痛楚。

“我祖父痛失愛妻,加之全族被滅的仇恨,立下毒誓要讓皇帝血債血償,他在逃亡中將我父親拉扯大,把自己對朝廷的仇恨灌輸給我父親。

可惜,他沒能等到我父親為他報仇雪恨,在我三歲那年,我父母都死在朝廷追兵的刀下,於是,他又將這雙重的仇恨寄托在我身上,每日鞭策我為了複仇而努力學本領……”

他停下來,緩了很長時間,才抬眼看向李鈺:“你還記得我是怎麼打你的嗎,那不及當年祖父打我的萬分之一。”.

李鈺也驚得半晌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問:“那個追殺令,到現在都還沒有停止嗎?”

“沒有,但是先皇,也就是你的叔父嘉和帝繼位後,已經暗中授意不許人再追殺血族。”宋憫說道。

李鈺頗為意外,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宋憫笑了下,笑容苦澀又虛弱,如同飄搖風雨中一朵開在斷崖邊的白花,隨時都會被吹落深淵。

“因為我和他做了交易,我助他登基,他停止對血族的追殺。”

“啊?”李鈺不禁瞪大眼,“所以你就是為了這個,才一手策劃了那場宮變嗎?”

“我……”宋憫的呼吸越來越虛弱,他張了張口,卻沒有力氣再講下去。

這個故事太長了,長到覆蓋了他整個人生。

他急促地喘著氣,望向那扇越來越亮的窗。

窗外,喊殺聲已經越來越清晰。

他想,李長寧可能快來了。

他又將身子用力撐起來一些,好讓自己的背在柱子上靠得直一些,假如李長寧衝進來看到他,他的樣子也不至於太狼狽。

李鈺得不到他的回答,又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他麵前,停下來,接著問:“是嗎,是這樣嗎,你殺了我姐姐,害死我全家,就是為了和李承啟做交易嗎?”

“是,也不全是。”宋憫強撐著回答他,“我幫助李承啟,也是為了報恩,因為當年,他曾在我走投無路之際救過我一命……”

李鈺愕然,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報恩的同時也害死了很多無辜的人?”

“想這些有什麼用呢,世間事本來就沒有對錯之分,端看以誰的立場,誰的視角……”

宋憫又是淒然一笑:“不管怎樣,等我死了,這件事就算是徹底結束了,你不要告訴別人,也不要告訴你姐姐,就讓它隨風散了吧……”

他笑著指向窗外:“你看,天亮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李鈺順著他顫巍巍的手指看過去,窗欞處的天色果然已經大亮。

這時,宋憫突然從柱子中抽出一柄長劍,起身猛地向李鈺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