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竟敢對督公不敬。”尖細的嗓音怒喊,“來人呀,給我拿下!”
“糟了,不會打起來吧?”茴香和藿香忙撩起車簾往外看。
杜若寧也跟著探出頭,就見一隊褐衣皂靴的東廠番子和國公府的侍衛們正劍拔弩張地對峙著,杜家三兄弟坐在馬上,衝一個級別明顯不同的太監叫囂道:“來呀,來呀,誰怕誰!”
在太監身旁,有一抬裝飾極其華美的轎子,微風拂動翠綠錦鍛繡粉紅芍藥的轎簾,露出一角緋色的衣袍。
緊接著,一隻素白的手挑起半邊簾子,一張白壁無瑕的俊顏闖入了人們的視野。
長眉斜飛入鬢,目似江水瀲灩,紅而潤澤的唇輕抿著,透出幾分涼薄的味道。
“望春,何事喧嘩?”那人慢悠悠開口,聲音有些陰冷,但並不尖銳,像寒夜裏的簫聲,幽幽如訴,餘音嫋嫋。
周圍的民眾瞬間變得鴉雀無聲,不知是為他的美貌傾倒,還是被他的氣場震懾。
“回幹爹,是定國公府的幾位公子阻擋咱們的去路,還對您老人家出言不遜。”叫望春的太監躬身回道。
他的年紀和車裏那位不相上下,一聲幹爹卻叫得十分順口,仿佛打出娘胎那位就是他幹爹。
“哦?原來是國公府的小貴人。”那位又將簾子挑開了些,目光不經意地看向杜若寧的馬車。
茴香來不及掩上車簾,杜若寧的臉被他看了個正著。
明明隻是個年輕輕的男子,明明隻是輕描淡寫的一瞥,兩個丫頭卻無端感到一股凜冽的寒意,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杜若寧卻一動不動,兩眼直直地盯著那人。
兩個人就這麼對視了許久,那位才慢慢收回目光,還是那個慢悠悠的調子吩咐道:“既然有女眷,就該咱們禮讓,還不退下!”
望春怔住,仿佛第一天才認識他。
他這幹爹可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打從為皇上辦差以來,死在他手裏的男女老幼不知凡幾,今兒個怎地突然禮讓起女眷來了?
莫非是不敢得罪定國公?
不能夠吧,這些年他替皇上扳倒的硬茬子還少嗎,放眼京城,隻有他不想搭理的人,哪有他不敢得罪的人?
望春想不通是何道理,隻得揮手示意自己人往兩邊退開,衝杜若飛不甘不願道:“小公爺,請吧!”
“哼!”杜若飛冷哼一聲,向後擺手,吩咐侍衛繼續前進。
對麵那位已經放下了簾子,杜若寧卻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簾子上隨風浮動的芍藥花,直到馬車和轎子交錯而過,再也看不見。
江瀲!
真的是江瀲!
他居然還活著。
可是,他既然沒死,就說明逃過了那晚的殺戮,既然逃過了,怎麼又入宮做了太監?
是被逼無奈,還是自願淨身,這十年他都經曆了什麼,他對皇帝的忠心是真是假,他可還記得當年的長寧公主?
“謝天謝地,還好沒打起來。”茴香拍著胸口道,“小姐第一天上學就碰到個閹人,真是晦氣,但願往後不要再碰到他。”
“那可說不準。”藿香道,“皇上賜他的府邸就在這附近,以後沒準隔三差五就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