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這一切的因果歸根結底還是李承啟和宋憫造的孽,等她日後誅殺了那兩個狗賊,也算是為若寧妹妹報仇雪恨了。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偎在母親懷裏沉沉睡去。
更深露重,萬籟俱寂,京城西郊的山腰處,孤零零立著一座新墳,一彎上弦月冷冷清清掛在天邊,慘淡月光下,宋憫一身白衣靜靜坐在墳前,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一陣山風吹過,寒鴉啼叫著掠過山林,他消瘦的身體似乎禁不起風吹,捂著心口發出一串輕咳。
半晌,他平複下來,望著麵前的新墳喃喃道:“阿寧,你說你就算做鬼也要拉我一起下地獄,所以我隻能用咒術將你封在寒玉棺裏,巫師說,隻要你的身體十年不入土,魂魄便會灰飛煙滅,做不成鬼,也轉不了世……”
他停下來,坐在那裏喘息,仿佛這幾句話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片刻後,他才又接著道:“阿寧,雖然我這樣做有點自私,但我是愛你的,在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等將來有一天我死了,我也會用同樣的方式讓自己灰飛煙滅,全當是還了你的債。”
說完這些話,他又靜靜地坐著歇了一會兒,才慢慢站起身,將自己的白衫脫下,輕輕蓋在墳上,轉身離去。
走出兩步,突然停下,又回頭看了一眼:“阿寧,你是真的灰飛煙滅了嗎,為何我今日見到一個女孩,竟和你長了同樣的淚痣?”
四下寂靜,他的問話沒有得到回應,勾唇自嘲一笑,再次轉身離去。
山下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仆從聽到腳步聲,迎上來將一件厚袍子給他披上。
“山裏風大,大人仔細著涼。”
宋憫嗯了聲,裹了裹袍子,幽幽道:“明日備些好禮,我去定國公府賠個情。”
第二天一早,杜若寧剛睡醒,三個哥哥就來後院瞧她,讓她在家好好休息,等他們晚上散了學再來陪她玩。
杜家三房的子弟都在南山書院就讀,南山書院的主講是前太子太傅韓效古,此人學識淵博,胸有丘壑,是當朝有名的大儒。
世間但凡有真本事的人,性情大多古怪執拗。
韓效古尤其執拗。
新皇登基後,有意讓他繼續做太傅,教導新立的太子,他卻直言忠臣不事二主,非要告老還鄉回老家種田。
嘉和帝雖然靠武力奪了兄長的皇位,卻對文人極其推崇,像韓效古這樣的飽學之士,即便不做太子的老師,也不肯輕易放其離開。
一個要走,一個苦留,雙方僵持不下。
最後還是嘉和帝身邊一個姓江的小太監想出個折中之法,建議他在京郊山下修一座書院,請韓效古在那裏開堂講學,教書育人。
如此一來既可遂了韓效古遠離朝堂的心願,又不至於浪費了他滿腹的才學,而他教出來的學生,將來歸根結底還是為皇家效忠。
小太監主動請纓去勸導韓效古,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韓效古在見了他之後,便同意去南山書院做了掌院。
時間一晃便是十年,這十年間,南山書院已經為大周培養了不少青年才俊,韓效古也成了桃李滿天下的一代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