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過得又快又漫長。章鳴的病有了起色,章漠心中歡喜,每每見到嶽蓮樓,總忍不住跟他說說家裏的事情。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嶽蓮樓非常關心他的爹娘,得知章鳴好轉、白心鳳康健,臉上笑容遠比麵對章漠時真誠許多。
章漠心中惴惴,卻不敢問。江湖上常有這樣的事情:仇家喬裝無辜之人,暗地接近,伺機而動。他卻不願意把嶽姑娘想成那種心機深沉之人。
就連燕老板也會在他身邊長籲短歎:“我家蓮兒對誰都不上心,少堂主還是算了吧。”
畢竟嶽姑娘對他說的那些令他臉龐火熱、心頭暖脹的話,也曾對別人說過。
章漠心頭黯然。他情竇初開,偏偏遇到嶽蓮樓這樣一個老手,彷徨痛苦,卻始終找不到解脫的方法。
他跟沈燈透露過自己對嶽姑娘的喜愛之情。結果換來沈燈滿臉驚詫:“別!”
可再問為什麼,沈燈卻又咬牙不說,長籲短歎,隻沉重地拍拍章漠肩膀。
春天來到時,明夜堂發生了一件大事。
明夜堂自開創之時,除堂主之外便一直設有陰陽二狩。陰狩是章漠的娘親白心鳳,陽狩則是夫妻二人多年老友。
開春之時從西境傳來消息,陽狩沒了。
嶽蓮樓隻從沈燈口中隱約聽到一些端倪,他掐指一算,已有半個月沒見到章漠。
平時隔天就能看到這玉樹臨風的少堂主坐在晴霧閣裏看自己跳舞,他不覺有什麼稀奇,如今十幾日不見,心中又確實生出些古怪思念。
陽狩之死令章鳴和白心鳳心痛欲絕。章鳴病情忽然加重,章漠再也無心到晴霧閣來見嶽蓮樓了。
嶽蓮樓不承認自己有那麼一點兒想章漠。他跟自己說,自己隻不過是許久不見章鳴夫婦,是為了看一眼恩人。總之他換上夜行衣,潛入明夜堂。
不料被沈燈抓個正著。
沈燈抱著個五六歲年紀的女娃娃,怒目圓睜。嶽蓮樓顧不得嘲笑他,攀上牆頭偷看章漠。
那夜章鳴昏睡不醒,明夜堂一片緊張與恐慌。章漠徹夜不眠,除了進房照顧父親,便是在院中池塘呆站。春寒料峭,他穿得單薄,偶爾被風吹起袍袖,瑟瑟顫顫,令人心疼。
嶽蓮樓不聲不響,在牆頭趴了一晚上。
幾日後的清晨,有人敲響他房間窗戶。嶽蓮樓起身推窗,卻發現窗戶被人打開一線,一枝杏花放在窗台,還帶著晶瑩春雨。
章漠撐一把紙傘站在街上,細雨迷蒙,他遙遙看向嶽蓮樓。
他送來的,時那年春天在城外山上開的第一枝杏花。
嶽蓮樓收過許多價值不菲的禮物,一枝杏花實在算不上什麼。
他那天卻傻了一般,逢人便說自己收到了什麼禮物。晴霧閣的姑娘小夥早把章漠對他那點兒不掩飾的心思看在眼裏,人人都笑他傻氣。
嶽蓮樓把杏花亮給燕老板看,燕老板伸手一搶、一撮,杏花全碎了。“反正你對他無意,留著做什麼?”
那天是晴霧閣的人第一次看見嶽蓮樓勃然大怒。他擰得燕老板的手腕脫臼,一雙眼睛被熊熊憤怒染紅。
燕老板從袖中掏出完好無損的杏花枝後,他的怒火才消失。
“我搓的不過是咱們身邊插的梨花罷了。”燕老板笑道,“氣瘋了吧?這幾朵花就這麼重要?”
嶽蓮樓不語。他把花放在自己房中,呆看許久。一會兒笑,一會兒怒:我又不是女子,送我花是什麼意思!
爾後又想起自己似乎在章漠麵前裝模作樣地提過,想要一枝初開的春花。
他是真的記不住。畢竟跟太多風月客說過類似的話。誰不是聽完就罷,笑笑就算?順著這話頭接起新的話題,調笑打諢。
沒有人跟章漠一樣呆,沒人會把他嶽蓮樓隨口說的一句戲言當真。
“與你相識多年,你什麼時候說真話,什麼時候說假話,我豈能不知?”章漠說,“隻不過一開始我太過稚嫩,誰想得到你對我親親熱熱,卻隻有半分真情,餘下全是假意。”
嶽蓮樓沉默不語,許久後才開口:“不是我殺的。”
章漠:“我知道。”
嶽蓮樓扭頭看他,笑道:“你這就信了?”
章漠:“你答應過我以後不會再亂來。”
嶽蓮樓:“我騙你的。”
章漠:“我們明夜堂的陽狩不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
他握緊嶽蓮樓的手:“我的蓮樓也不會。他偶爾有跳脫之事,但心頭溫柔良善,是我最信任之人。”
嶽蓮樓呆呆看他,眼裏盡是笑意,又靠在他肩上扭動:“別說了,再說下去我就得在這樓上壓倒你了。”
章漠冷笑:“你不妨試試?”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番外確實有大家想看的那個那個,腰疼之事。狗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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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家吃小章漠和小嶽姑娘親手摘偷的杏子。
被狗狂追三十裏的事情也要一起經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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