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不加,丁銀亦不加。然而這點固定丁銀隻夠地方尋常太平年間的日常基本開銷,遇災荒賑濟不說,就是要修河興水利等,也都不在其內的,這些不足的開銷,聖人都是從工商稅裏補貼地方。”
“剛才這位新鄉的劉舉人說自己崇禎元年就中了舉人了,至今也都二十多年了,你今年五十歲,經曆過萬曆年間,你自己說說,如今聖人的紹天仁政,僅這差役、丁銀這塊,是不是不比過去少太多?”
“以往地方上田賦雖是定額,但加派不定,地方差役既有折銀也有派役,其真實負擔又是多少?”
劉源湛五十歲了,當了二十多年的舉人,雖也算是特權階層,但天啟崇禎以來,時局動蕩,地方吏治腐敗,就算是舉人,其實也一樣有各種各樣的攤派、勸捐,就算能優免、逃避,可那也不過是免優的正稅,攤派這些往往是免不掉的。而那些年,加征攤派火耗等卻是正稅的好幾倍。
陳潛夫卻是繼續直接拿出了一份數據,就是河南省衛輝府新鄉縣的萬曆、天啟、崇禎和紹天四朝的實際稅賦負擔,後麵又加上了弘光時期,還有李自成、滿清控製以及在土寨控製時的實際負擔。
隨便一個數據都非常驚人,不僅高的嚇人,甚至寅吃卯糧,早征到不知道哪年了。
所以早成了一筆糊塗賬,大家拿不出,那就一次次的被搜刮洗劫,地方官吏還要搭車收錢,土匪流賊還時不時來搶掠。
相比之下,就算號稱太平的萬曆年間,其稅賦也遠比現在高,哪怕是舉人進士之家,實際負擔也是遠高於現在的。
所謂的士紳優免,甚至就算他們寄名投獻等各種手段下,最終的負擔還是要遠遠高於現在的。
說到底,羊毛總要出在羊身上。
“我再說下修河吧,咱們河南人有一大半人是生活在黃河兩岸的,現在黃河改道了,河南東南還倒不再沿河了,以前黃河年年修,年年也是要派工做役,甚至還要攤修河銀子,同樣是修河,結果修修補補還年年洪水受災,大災小災不斷,銀子沒少花,苦累也沒少受,但卻不過是飽了那些貪官汙吏的私囊。”
“而現在咱們朝廷修河,並沒有再向河南百姓征收修河的銀子,連折銀代役的那筆丁銀裏麵,也都沒有算修河的銀子,為什麼?是朝廷疏忽嗎,不是,是聖人特別旨意,說黃河修河的銀子,由朝廷統一拔款,統一規劃治理,不能都讓沿河百姓承擔,否則也承擔不住。
所以我們就算都是沿黃的府縣百姓,但交的丁銀裏,也並沒有修河的代役銀,也沒有了驛站的代役銀,好多項原有的代役銀,都取消不征收了,由朝廷從國庫裏的工商關稅等裏麵拔銀給地方。
咱們丁銀多少?跟江西的河北的山東的甚至陝西甘肅的有區別嗎?沒有,現在全國統一,田賦是畝稅二鬥,還是折成標準稅畝的,實際稅率是十五而稅一,丁銀也是全國統一,攤丁入畝,畝稅二升,火耗一成,田賦丁銀加火耗,全國統一都是一畝二鬥四升二。
高嗎?
沒有了其它加征,沒有了其餘浮收、火耗和耗上耗,也沒有了其它差役、捐派等,高嗎?
朝廷為了修河,數次拔款,甚至發行了幾次修河債券,你們中也當有人購買過吧,利息還算不錯的,我就買了不少。
我算過,相比起之前,地方上百姓負擔其實降了好幾倍,就算是士紳地主們,負擔也降了幾倍。”
陳潛夫說話都是實打實的數據,而且都是真實的。
“各位舉子雖然來自山南海北不全是河南舉人,但也都清楚我所說的都是真實的,說句實話,其實朝廷現在征收的田賦和丁銀,都是非常低的,尤其是丁銀這塊,朝廷全都留存給地方衙門開支,但其實每一個衙門都是不夠的,朝廷又把田賦的一大部份留存給地方各級衙門,可就算加上這些,也不過是勉強夠地方支用。
如遇修河、救災、甚至修路、築城、水利等這些,就都還需要朝廷從國庫劃拔款項,是靠用專稅、工商稅、關稅等在補貼。”
“各位士子,家裏也基本上都是地主,都清楚我說的這些話是真的,你們現在的負擔,其實比以前減輕數倍不止,而且朝廷還在持續的補貼以保障你們,相比起以前,你們心裏難道沒有一筆賬嗎?”
講道理,擺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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