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日新明白這話裏的凶險。

這可不是一般的髒活。

“事後能安全嗎?”他問。

做太多的髒活,到時皇帝又如何對待他們,是大義凜然的說他們濫殺、搶掠,然後將他們依法處置,還是什麼?

洪承疇歎息。

“我在朝中也有幾年,說實在的,當今天子我看不透,這人行事不可捉摸,難以猜測。你永遠猜不到他下一步會怎麼走,伴君如伴虎,你隻能時刻小心,而且不敢有半點背叛,否則下場絕對會很慘。

大明傳至他共十八帝,可哪個皇帝有他這般?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太祖有些地方都不及他。”

洪承疇回來的一路上,也想了一路,他想過稱病為借口不接旨去陝甘,甚至想到過幹脆喝杯毒酒然後讓兒子上奏說突發疾病暴斃。但最後還是沒敢,他知道紹天帝這人,如果他敢用死來拒絕皇帝,那皇帝也絕對不會饒過他,就算他死了,他身後還有兄弟兒子,還有家族。

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是奉旨行事。

皇帝要他去幹髒活,要他殺人,要他幹嘛,他隻能去做,還得按皇帝心意做好,不用明說但得做到。至於事後,會如何處置,那也隻能聽天由命。

他隻能祈求皇帝能念著他一些功勞,最後起碼能保全他的家族後人,也算是徹底贖罪了。

除此外,什麼陽奉陰違,甚至到陝甘後再有其它謀劃,那是絕對不行的,以他在朝這幾年的經曆,他很清楚皇帝既然敢讓他和吳三桂去督撫陝甘平亂,敢給他們一支兵馬,就絕對還有後手。

這後手裏肯定有陝甘周邊駐防的禦營,一旦他們敢亂來,甚至有那麼點想法,估計就跟之前江西龍武新軍的張安一樣,直接就人頭落定了。

甚至都不需要禦營平亂,他們手下就會有將領士兵把他們腦袋砍了。

洪承疇不怕殺人,也不怕幹髒活,他隻是覺得心灰意冷,為皇帝做了這麼多髒活,可終究還是沒能成為皇帝信任的人。

幹髒活不怕,怕就是一輩子幹髒活,永無出頭之路。

“日新啊,你也不用擔憂我的事情,我會處理好,你專心讀書備考,騎射兵法這些用不著過多花心思,專心科舉,以後你就專心做個兩榜出身的正經文臣,中榜後,爭取能選為庶吉士,在翰林院學習三年,然後爭取在六部裏做一任主事,然後再去地方做個大縣的知縣,踏踏實實,

娶個門當戶對的大家千金,將來生了兒子也要好好教他們科舉入仕。”

這番話有幾分交待後事的味道,洪士銘聽的眼淚都落下來了。

“用不著這樣,也許這次隻是個考驗,或許為父到時完成考驗,有全身而退,甚至更進一步。”

“此去西北,為父便再殺他十萬人,讓這瘋屠夫之名更惡幾分,到時收刀還朝,或是功成身退,也未可知。”

洪承疇很清楚他有能力,也有名聲,但因為降過虜,尤其是曾經很得韃虜信任,所以他就算歸附朝廷,紹天帝也始終不會真正放心他相信他。

越有能力,越能讓天子信任。

不過他這樣有能力且願意服從,卻又能讓皇帝使用的非常稱手,所以隻要認準自己的位置,終究還是能有一席之地的,關鍵就是得領會皇帝意圖,並給皇帝辦好事。

當然,這次他最擔憂的就是要辦的事太大、太髒,到時罵名汙名全要他承擔,如果到時朝中或天下輿論容不下他,天子能不能保他。

如果天子直接推他頂罪,他就隻能是當個替罪羊了。

不得不說洪承疇很聰明,他幾乎都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不過對於朱以海來說,他用洪承疇和吳三桂,雖然也是有意用他們來幹髒活,但首先還是因為他們確實是比較有能力。

若沒有這能力,皇帝也不會用他們。

如洪對兒子所說的那樣,這次天子是要重點清理關隴,還要劍指西域,這一次動手,皇帝要打出西北百年安定來,也要重新打通西域。

這次是大動作,洪承疇吳三桂他們隻是去開路的,他們先殺,清理的差不多後禦營才會進場,然後才會是後續的安撫、遷移等。

如今西北的情況,如果不先大刀闊斧的砍一番,直接來搞懷柔安撫政策,是不會有用的。

直接用禦營進場,也會束手束腳,所以皇帝才會特意用那些舊軍組成一支先鋒軍,就是方便百無禁忌的清場。

選洪承疇、吳三桂,加上徐勇、趙良棟、高進忠、張國柱這個組合,自然是因為這些人能打,尤其是洪承疇能夠很好的領悟到皇帝的心意,否則若是換個其它人去,愛惜羽毛,顧忌名聲,甚至怕擔責任,處處束手束腳,那如何能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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