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那林時對等人出了咱府上後,便徑直去了江東錢家,六狂生也在,另外錢肅樂的連襟張蒼水也在。”
天賜園中,謝家管事向謝三賓稟報。
“這些狂妄之徒,都如此局勢了,還妄想翻盤?真是癡心妄想,冥頑不靈。”謝三賓拿著一副宋徽宗的畫在鑒賞著,聞言惱怒。
“那些就是個腐儒,就怕他們連累到咱們啊。”管家道,“小的還打聽到一個消息,那張蒼水原先在杭州,後來是隨於寧紹台道於穎跑到紹興,紹興歸順新朝後,於穎便跑到山裏去了,這張蒼水現在突然跑回寧波來,小的懷疑他定是來鼓動造反的。”
謝三賓收起畫,“這是肯定的,之前林時對不就來鼓動我跟他們做亂嗎?”
“那老爺咱可得小心,千萬不能被這些亂黨給牽連到了。”
謝三賓沉吟著。
“是得想個法子。”
他之前在杭州主動拜見了陳洪範,送了幾副名畫,通過他拜見了虜帥博洛,直接進獻了一萬兩白銀,可謂是下了血本,也因此在北帥那邊露了個大臉。博洛已經答應要保舉他做個侍郎,最起碼也給安排個巡撫。
現在他回來,就是等好消息的。
謝三賓早就認定這大明朝沒得折騰了,聰明人自然不能跟著大明這條破船一起沉了。如今大清如此強勢,當然得早點上船。就如那陳洪範一樣,本是弘光朝派出的議和使臣,結果去在北京直接就暗裏降了韃子,回來後各種散播必敗言論,還到處策反。
弘光滅了,他又跑杭州鼓動潞王投降,如今也因此成了滿清那邊的大功臣,據說清帝要授他個總督。
上次在杭州他親眼見識到了八旗的強悍,大明那腐敗不堪的軍隊又如何是清軍對手?何況崇禎自盡,弘光被俘,潞監投降,如今的大明連個主事的人都沒了,還抵抗什麼?
“定海的王之仁、石頭的張名振,跟我也算有些舊情。”謝三賓沉吟著,別看謝三賓在士林中風雅聞名,詩畫雙絕,還是個收藏大家。但在東林士林中,謝三賓還有個比較拿的出手的成就,就是知兵。
崇禎五年謝三賓通過關係,謀到巡按山東的官職。當時登萊孔有德作亂,恰後金又在關外崛起,朝廷就有不少人提議撫,謝三賓去通過太監早知曉皇帝心意,於是故作慷慨激昂說朝廷養臣子正為有事之用,若皆避危就安,國家事其誰任之?並表示勝勢在我,賊不足憚,了此不過數月。
謝三賓出任巡按山東禦史,前往山東,倒也確實做了幾件事情,視察營壘,督查糧草,還斬了幾個敗軍之將,解萊州之圍後,再隨軍攻下登州。不過真要說起平登萊之亂,謝三賓不過是個監軍禦史,主事者並非他。
但事後,他卻借著高起潛等太監的關係,搶了真正主將山東巡撫朱大典的功勞。
尤其是在平定登萊後,叛軍所搶掠囤積的無數財物,皆落到了官軍手中,而謝三賓就代表太監們與軍中將帥把這些錢財全分了,他一人就分得無數金銀巨款,讓他更加坐實寧波首富之位。
而當年平登萊之亂時,張名振是京營軍官,也是跟太監們關係極好的,跟他這個監軍多有往來,王之仁也是如此,他們三個說來,當年都是跟太監關係好,一起平過登萊之亂,甚至最後還一起分過登萊的贓銀。
這關係要說也確實比較鐵,謝三賓又認定如今王之仁和張名振皆已歸附降清,尤其是他們的降清,還是他在杭州親自替博洛寫信招降的,這樣想來,王之仁和張名振這兩位寧波手握重兵的武將,正是他堅固的靠山。
想到此,謝三賓馬上磨墨鋪張,開始張王之仁和張名振寫信。
他把餘姚孫嘉績、熊汝霖起兵做亂的事情相告,又說如今於穎也在紹興做知,並派了張煌言來寧波鼓動起事,並說錢肅樂之前假裝絕食殉國,實則借機密謀造反,如今跟林時對、董誌寧等一群狂儒勾結一起,要在寧波舉兵造反。
他請王之仁為了寧波安寧,立即帶兵來鄞縣鎮壓平亂,並承諾,事平之後,他將向博洛為他表功,同時還願意自己掏出一千兩白銀感謝,另從士紳商家籌銀萬兩助軍。
一封信寫完,又給張名振寫了封信,同樣是請他帶兵來寧波,並誘之以利。
他甚至野心勃勃的計劃等王張二將帶兵來寧波後,將錢肅樂張煌言等反賊一網打盡後,他再指揮著他們帶兵再殺向紹興府的餘姚、山陰等城,來個次第而平,在博洛大帥麵前再大大露個臉,徹底的穩定自己督撫之位。
想及此,謝三賓甚至有些飄飄然的興奮。
這些狂儒跳反,也並不全是壞事,這不是給自己送功勞嘛。
“立馬把信送去定海和石浦,要快,還有,一定要機密,切不可讓那些狂儒反賊們知曉了。”說完,謝三賓還大方的取了一兩碎銀賞給他。
管事領賞退出。
偏廂房,謝三賓的長兄謝三階手持經書在教授幾個孫輩讀書,看到那管事從屋裏出來,忍不住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