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史朱識锛走過來,他剛剛拿到戰後統計,昨夜的戰鬥十分激烈,陣亡三百多人,傷了七八百,這對不多的博霍錫堡守軍來說,是個難以承受之傷。

現在城裏還能戰鬥的,已經不超過兩千,且幾乎人人帶傷。

沒了火藥,缺少弓矢,還嚴重缺少藥品,糧食倒還好,但被困在這裏,外麵的消息一無所知,人心惶惶,士氣低糜,誰也不知道還能再撐幾天。

也許下一次敵人再強攻,可能就守不住了。

“殿下,等天黑後,我派人出城夜襲敵營,故意騷擾楚琥兒,疲憊、麻痹敵人,等到下半夜時,我派三百精騎,人皆三馬護送殿下出城,去布爾津堡。”

朱識锛此時憔悴無比,左肩的箭傷還潰爛了,他現在是博霍錫堡最高指揮,身為北庭都護府長史兼鎮西軍長史,掛三品大將軍銜,在博碩克圖濟農、昆陵郡王、北庭副都護僧格被殺後,他現在就是全城最高指揮。

以區區幾千人能抗住楚琥兒的一波波進攻,他的表現已經不錯了,可他還是深深自責,尤其是讓公主陷入如此困境,更加愧疚。

無論如何,都得保住公主安全,博霍錫可以丟,但公主不能陷於敵手。

他已經決定,今晚集中鎮西軍裏還有餘力突圍的明軍參軍、武官等,再加一些準噶爾騎兵,組成一支三百人的突圍護送隊伍,全力護送公主突圍。

布爾津堡和塔城,一東一南,最終朱識锛選了更近更通暢的布爾津堡,雖然楚琥兒說杜爾伯特汗也反了,但他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塔城雖然有明軍直接駐防,但有塔山相隔,而且楚琥兒在那邊明顯防禦更強,隻能冒險向布爾津堡突圍。

“不!”

公主搖頭。

“我不走。”她忍著那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這血腥氣讓她想要嘔吐,可她強忍著,從剛開始上城幫助醫治傷員、運送箭矢刀槍,送飯送水,到如今能夠提著火銃加入戰鬥,甚至她的火銃也打中過好幾個敵人,肯定有被她殺死的,她從最初的嘔吐,到如今的習慣。

這裏是地獄,但公主卻不肯走。

“殿下,他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安全的。”

“不,此時突圍,不可能突的出去的,而且我要是帶著幾百僅存有戰鬥力的戰士離去,博霍錫肯定守不住的。”公主站在城頭,腳下是流淌著還沒幹涸的鮮血,旁邊就是沒來的及抬走的士兵屍體。

傷兵們在遠處低低的呻吟哀嚎。

她不能就此離去。

“殿下,博霍錫已經經不起下一次的進攻了,今晚是最後的突圍機會。”朱識锛道。

“皇叔公不要再勸我了,城在,人在,我與大家與城共存亡。”

她是皇帝義女,延長縣公朱識锛是肅王係的,論輩份朱識锛還是皇帝的堂叔。

公主示意朱識锛不要再勸了,“我們已經堅守了十八天,我相信援軍肯定馬上就能到達,

沒有一個寒冬不可逾越,也沒有一個春天不會來臨。”

······

玄池北,額爾齊斯河畔。

河上的冰還沒有融化,一支騎兵踏冰而來。

為首的騎士卻是個少年,乃是準噶爾左翼達布遜湖都督、噶爾丹諾顏,這位才九歲的少年去年離開大明天子身邊,回到準噶爾,在兄長僧格統領的左翼下,擔任了左翼十二都督府中的達布遜湖都督府都督。

他的領地便是在額爾齊斯河中下遊,在達布遜湖附近。

達布遜,蒙語意為鹽,達布遜湖是額爾齊斯河下遊的一個鹽湖,原來是依附於準噶爾人的杜爾伯特人的遊牧地。

後來被吉利吉斯人奪去,再後來沙俄沿額爾齊斯河往上,開始進入這一地區。

噶爾丹奉命前來這裏建立了達布遜堡,正式成立達布遜湖都督府,他率領部眾遷移至此,放牧牛羊,開采湖鹽,狩獵皮毛,還對這裏的吉利吉斯人、哈薩克人部落管理。

與進入此地的沙俄人接觸,在警告他們離開無果後,雙方開始在達布遜湖一帶交手。

雖然噶爾丹才年僅九歲,但身邊有一支大明參謀、教官團,幫助他訓練一支達布遜營。

憑著明軍那邊買來的火器,加上準噶爾天生的騎射本事,再加上明軍參謀教官團的幫助,數量並不多的沙俄哥薩克被他們擊敗,傷亡百餘,連過冬營塞都被連根拔起,雖然這仗對新建的達布遜營也是場硬戰,沙俄哥薩克的騎射和火器也很厲害,尤其是他們依靠營寨防守反擊,著實打的有些艱辛,付出了近倍的傷亡,才最終將這支哥薩克殲滅,奪取了他們的營地,並將他們搶來、狩獵來的皮毛、糧食肉幹等奪走。

在這場戰役中,年少的僧格卻也開始展現出不俗的領導能力,不僅能夠接納參謀教官團的好建議,而且在戰鬥時他還能十分勇敢的站在前線,立在旗幟下,讓全軍士氣大漲。

甚至在最後的破寨戰鬥中,他還提著火槍加入戰鬥,並擊斃了一名哥薩克。

戰後,噶爾丹也是對士兵們賞賜豐厚,戰死者和受傷者也給了豐厚的撫恤,讓這個年少的諾顏得到這支新建的達布遜營士兵們的接受和擁護。

“諾顏,前麵出現了一支人馬擋住去路了。”

“誰的人馬?”

噶爾丹身著棉甲外罩皮裘,腰插兩支燧發火銃,背上還有一杆鳥銃,腰裏還挎著刀,雙插裏還有弓箭,這位少年舉手投足間很有威儀。

他在不久前聽聞了南麵發生大變後,立即便帶領達布遜營先頭南下,並讓部落動員士兵,隨後趕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