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繼茂身披綿甲,抱著杆騎槍坐在那裏,神情落寞,甚至眼眶濕潤。耿仲明看著兒子這熊樣,十分惱火。

說來這兒子他也是用心培養的,一直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可結果現在兒子居然這般不懂事,他讓耿繼茂去紹天帝身邊為質做侍衛,結果這小子卻來跟他談什麼忠義。說什麼大清對耿家恩重如山。

這他娘的不是扯淡嗎?

這一腦門子的狗屁忠君愛國想法哪來的?

真他娘的要忠君,那也該忠的是大明天子,愛的是漢家江山啊,怎麼還要忠清帝愛滿州?

“大清對我們不薄,我們不能背叛朝廷,辜負君恩!”耿繼茂仍然堅持著。

氣的耿仲明直接一巴掌就扇了過去,“狗屁,什麼叫不薄?你以為老子當年為什麼降而複叛?因為老奴當年要殺我,我才帶著部眾遼民去投東江毛帥。”

小耿梗起脖子,“可後來父親登州兵敗走投無路,太宗皇帝不也既往不咎的接納,還封王賜爵嗎,這難道恩不重嗎?”

“你他娘的平時腦子就不想事的嗎?後來黃台吉既往不咎接納我,隻是因為當時我等雖兵敗,但仍是一股很強的實力,尤其是有很大影響,他們接納我等,東江鎮也就廢了,更別說我們當時手裏還握著一支水師,一支新式的火器部隊,這些都是黃台吉極迫切想要的,

要不是我們有這些,黃台吉能既往不咎如此大方?

說到底,都是我們有本錢,有利用價值,而不是什麼狗屁的忠義!”

亂世的時候,講什麼忠義?

忠義能值幾個錢,能當飯吃還是能救命?

毛帥當年在東江為朝廷襲擾後金,牽製建虜,也是立了大功的,可最後還不是說殺就殺了,這個時候有誰提忠義?

毛大事後向朝廷上奏告冤,崇禎帝為毛帥平反了嗎?

沒有,反而說毛帥通虜。

小耿哭道,“父王,大清待我耿家不薄,切不可叛!”

“逆子!”耿仲明氣的手直抖,又要扇他,徐得功、連得成、陳紹宗三員心腹大將趕緊拉住。

“王爺息怒,世子隻是一時沒轉過彎來而已。”

老耿氣的跌坐地上,“老子真是造孽啊。”

“王爺真下定決心了嗎?”徐得功問。

而連得成更關心的則是朱以海的話是否可信!

總覺得這個事情太過順利了些。

“我這人看人還是有些水準的,我覺得紹天帝沒騙我的意思,原因也簡單,咱們現在堅守萊州,兵馬萬眾,起碼還能堅守半個多月,若是狠狠心,學當年祖大壽吃人守城,那再守上三五個月都還是可以的。”

“就算明軍不計傷亡來攻,但損傷自然也會很大,咱們畢竟是漢人,又不是真韃,明軍沒道理放過真韃子,非要跟我們在這消耗。

我今天在明軍那還碰上不少老熟人,花馬劉劉良佐,原弘光江北四鎮之一,還有原江寧巡撫土國寶,浙江總督李遇春、安徽提督張天祿等不少人,他們現在都在明天子禦前行走,

你們說這些人都能有這好結果,我如今手握萬軍,堅守萊州城,願意主動歸附,明天了為何不願?”

“可是真讓我們去東江?”

“我們去東江對明天子也有好處沒壞處,一來不用在這裏硬攻折損人馬,二來我們若真去皮島重開東江,那他更不會有損失,還能威脅滿州背後。”

耿仲明開了壇酒,給三個老部下都倒了杯。

“王爺如果打算好了,我等願意誓死追隨。”

“孫龍這三千人?”徐得功有些舍不得這兩千人馬。

“天子雖說讓我們到時安排孫龍從另一麵出城,但我覺得這事情沒這麼簡單,”耿仲明捏著拳頭,“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把孫龍召來綁了或砍了,也算交個投名狀。”

耿仲明以及度人,覺得朱以海開的條件未免過於優厚了,對孫龍部兩千人,也僅是要他安排另出一門由明軍收拾,可他覺得這明顯有幾分暗示,有起碼兩重意思。

一是這三千人不許他們吞並帶走,其二是要讓他來處置這三千人以表忠心。

皇帝沒這麼明說,但他認定皇帝有這意思,做臣子的,就得能自己領會。

亂世之中,步步艱難。

耿仲明能在亂世中生存下來,甚至還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可不是死腦子,得活,得變通。

當年在遼東老家,後金崛起勢大,他也很識時務的歸附後金,後來官至千總可因犯事當斬,他也沒坐等死,而是立馬就跑路,並帶上了不少部份、遼民去投東江。

他這一路走來,每個關鍵之處的選擇,都是保證自己的利益為先。

“其實孫龍這人還不錯的。”耿仲明歎息一聲。

若是可以,他還是想帶走孫龍和他的三千人馬,但是現在,他不能帶。

“安排一下,今晚動手,把孫龍部的所有把總以上軍官都召來。”

孫龍在接到耿仲明的命令後,並沒有懷疑,與各級軍官都趕來衙門議事。

進衙之前,耿仲明的中軍副將陳紹宗親自帶家丁守在門口,讓所有參會軍官都把隨身武器交出,另讓他們的隨從家丁到另一處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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