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賭的狂徒,從不認為自己輸。
持利刃一劍封喉,被擊潰成王敗寇。
這場黑白之爭,終歸有人付出性命的代價。
我命令禿頭先回莊園,聯絡紅桃,轉述她澳門的局勢,委托她到黑龍江省軍區通知關彥庭,禿頭不解,這節骨眼,大勢已去的關彥庭未必冒險製約沈國安,我讓他別多問,我自有我的用意。
禿頭離開後,我叫阿波跑一趟駐澳軍警大樓,等我的消息,我支開了所有暗處尾隨我很可能壞事的馬仔,驅車抵達葡京酒店。
沈國安下榻在此,知彼知己的祖宗,必然也在附近。
我打聽了兩家毗鄰的星級酒店,這一串賭場林立,張三爺與勞恩的盛名,無異於黑道通行證,沒有辦不成的差事,我拿到具體的房間號,馬不停蹄飛奔上樓,直接破門而入。
屋內光影黯淡,繚繞著濃稠無際的煙霧,穿著檢察廳廳長製服的祖宗坐在靠窗位置,他單手撐眉骨,指尖慵懶夾著一支雪茄,漫不經心翻閱一摞厚重的資料,幾名部下隔桌彙報公務,似乎頂撞了他的逆鱗,祖宗反手扔了文件,塑料夾橫飛砸在為首部下的側頸,還來不及捂住,我踢門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他們紛紛張望過來。
祖宗抬頭,他本是不經意,正要低下,我逆光喚了他一句,他簽字的動作倏而一滯。
我急促喘息著,“給我十分鍾。”
沈國安的趕盡殺絕,祖宗心知肚明,我來澳門後,與他形同陌路,我肯獨自找他,也是有所求,他擦拭著手指沾染的墨跡,斷斷續續擦得很慢,部下試探問還繼續嗎?他沉默半晌,揮手示意會客室內的下屬散盡,隻留了二力。
他諱莫如深注視我,在他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中,我根本開不了口,但我別無他法。
“沈國安以官權施壓警署,控製了1902。東北河北省公安廳正在提審證據,張世豪在澳門始終風生水起,潛艇登陸後,內地的條子如臨大敵,1902頹敗,生意停滯不前,這一次是千載難逢的時機,他們想按死張世豪。”
祖宗臉色並不好看,浮現了幾分陰鷙。
我深吸一口氣,“良州,我求你。”
“阿霖。”他沉聲打斷我,“你是否忘了,我和他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我沒忘!我全部清楚。”我急切晃過桌沿,蹲在他腳下,攥住他的手貼在自己冰涼的麵頰,他掌心溫度炙熱,絲絲縷縷的紋路更滾燙,幾乎灼燒了我脆弱的皮囊。
我淚眼婆娑,看著他失魂落魄,“良州,我曾畏懼你打罵我,也埋怨你多情,你擁有那麼多情婦,她們和我分食你,爭搶你,我希望你獨屬我,哪怕它不切實際。可我從未質疑你是趁虛而入的小人,即使張世豪是,你也不是。沈國安這一招太卑鄙,他不顧你的顏麵,你知道他要什麼。”
二力生怕祖宗一時衝動,惹了不可收拾的禍端,他急忙勸誡,“州哥,沈書記已經開始防備您了,您要投其所好,表現父子忠義,否則前功盡棄。”
祖宗一言不發,連鼻腔的呼吸也悄無聲息,他許久抽離了我掌中,指腹細細撫摸我的眉眼,我的嘴唇,他是如此令人癡癲的神秘和溫柔。
我們弄丟了彼此,在愛恨別離的故事裏。
我牢牢地攀附最後一根線,聲嘶力竭的挽回過,在落幕前救贖過,在熄滅的火光裏掙紮過。
但付諸東流。
他停在我眼尾的紅痣,“阿霖,我暫時鬥不贏沈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