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你要我死是嗎(1 / 3)

呼嘯的軍車十麵埋伏,大肆包抄了威尼斯酒店,禿頭盯著四方楚歌的巷子,“東北的條子真他媽牛逼,闖澳門邊境跟自家開炮似的。”

我蹲在牆根,把彈匣扣在槍柄,利落上膛,“豪哥沒有澳門居住證,緝拿他條子不管。且看東北領隊的是什麼官銜,正部級以下,澳門出入境不買賬,如果副國級呢?沾了國字邊兒,那是中央的臉麵,代表皇權。澳門自主管製,也沒資本和中央對著幹,抓內地通緝犯打個招呼罷了。”

禿頭急得齜牙咧嘴,“這下麻煩了,澳門不安全。豪哥,咱必須立刻跑廣東,嫂子說得沒差,您兩腳踩在懸崖,魚龍混雜的東莞是最後的退路。那邊大小酒吧發廊足療比比皆是,咱去了花點錢,有窩藏點,更重要是,東莞毗鄰深圳碼頭,逮著良機,我們可以偷渡雲南,金三角老Q搗了您的老巢,地界大了,您的餘黨在,切割山頭不是沒翻盤的可能。張三爺的名號,各國毒梟都認。”

我準備好槍,將窗簾一揚,霎時黯淡的房間燈火通明,擦槍走火的動靜炸裂在咫尺之遙的屋簷,震得房頂晃三晃。

“東莞的小足療店,躲幾天,最遲一周,紅桃聯絡你們,她在東莞市區有房子,賓館和店鋪不保險,逃脫條子的絞殺,越是繁華熱鬧地段越占盡先機。僻靜反而目標清晰,挨著菜市場和商業街,你們容易混跡。紅桃絕不出賣。”

隱隱約約的,窗外勸降的嘶吼減弱,被一道更為氣勢磅礴的類似推土的聲響覆蓋,我嗅到了濃重的火藥味,這味道我太熟悉,軍區專用爆破,不會造成死亡的土性炸彈,凡是不足二十米高度的樓盤,瞄準極其精確,某一層、某一間、最小範圍十米左右,半斤的炮仗,轟得定位一灘粉末。

畢竟屬於殺傷力武器,區軍部使用務必上報,批示流程三到五日,而省軍區下至副團幹部當即調用,我基本斷定,來者是東三省的少將以上軍銜。

如此大費周章,恐怕不斃掉張世豪,也得扒他層皮了。

我情急之下推搡他,“快走!我有法子周旋拖延。”

張世豪解開束在腹部的繩索,牢牢地扼住我,“小五,你不是曾經的你了。”

我一瞬間呆滯,迷茫跌入他眼底猩紅的漩渦。

我忘了。

我不再是昔年的程霖。

我何嚐不是法律操縱的是非中惡貫滿盈的土匪。

我決意跟隨逃犯亡命天涯的一刻,就回不去了。

我洗不掉血,洗不掉罪孽,洗不掉曆史。

我與張世豪都是世俗道義不容的人。

我無力伏在他肩膀,像缺失了氧氣的魚,遊蕩在風月大夢荒唐。

“許多人說我聰慧,生來是當官太太的命,襄助丈夫,輔佐仕途,張老板現在還覺得我聰慧嗎。”

有兩滴雨,溫熱的雨,滑落在額頭,鼻梁,湮沒我的唇。

腥鹹,苦澀,滾燙。

他聲音是無邊無際的鈍痛,是槍林彈雨不舍,又不得不舍的沙啞和死寂。

“是我的錯。”

他仰起頭,破敗的房梁滿目瘡痍,遍布著炮火洗禮後的焦黑,“我護不住你,不該搶你。”

“我沒有恨過你。”

我注視地麵交纏的影,“我壞透了,騙你這樣久。”

我記得米蘭說,紅塵裏的姑娘,恨一個人,比愛簡單。

卑賤的泥土,澆灌出的皆是恨與苦的鮮花。

愛何等難以企及。

情字當頭,懸而未決,手起刀落,總比不肯自我放過的恨,暢快得多。

我埋在他胸口貪婪吮吸著,想把他的氣息一點不剩的刻入骨骼裏,“等我去找你。”

又是一聲槍炮,在九天雲霄泛濫,張世豪蒼白的五指捧起我的臉,抵死纏綿的吻著,我聽到他困獸般的悶吼,在喉嚨翻滾,我也聽見自己的嗚咽。

我並非不畏懼死神。

我時常想,我究竟擁有過好日子嗎。

看似衣食無憂的歲月,它包裹著我日夜不安、捍衛與掠奪的爾虞我詐,驚心動魄。

我不敢輸。

上蒼不給我二度重來的機會。

踏實的時光,寥寥無幾。

世人得不到錢財,我得不到安寧。

我也不是真的快樂。

這個忘乎所以,向生死宣戰的深吻,毀滅了我和張世豪胸腔內積存的每一寸呼吸,槍聲所過之地,愈發清晰,禿頭明白來不及了,彎腰奮力撕扯張世豪,他握著拳,眸子裏滿是猙獰的血絲,在禿頭的哀求拖拉下拽出了房門。

我捂著麵孔,絕望膽戰如同病入膏肓的癲癇。

我屈膝跪在堆滿碎玻璃的毛毯,背部緊貼牆壁,默數著時間,一秒,兩秒,五秒,十秒。

當我數到第四十七下,一輛罩了防彈鐵皮的越野車呈萬夫莫開之勢從酒店的地下車庫斜坡飛馳而上,快似閃電,撞得特戰兵措手不及,第一排被掀翻,第二排死撐著爬起,一通凶殘的毫無章法的掃射,鐵皮在密集的攻擊中,焚燒一簇簇火苗,電光火石間,油箱開始漏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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