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功目的已經達到,京城考察組就在哈爾濱軍委,風聲四起,關彥庭升任中央板上釘釘了。

餘下的,扼死沈國安正國級的征途,借張世豪之手,和沈家纏鬥,鬥得兩敗俱傷,他並非全盤相信祖宗弑父不是誆他,他沒把握是真是假,幹脆借刀殺人,金蟬脫殼。

關彥庭的計中計,諜中諜,部署利落漂亮,且從最終的黑白廝殺漩渦裏擇得一幹二淨,坐收名利,城府之深,之險惡,堪稱無人匹敵。

我胸腔仿佛堵塞了一塊棱角尖銳的巨石,折磨得透不過氣,和我同床數月的枕邊人,我信奉為救命稻草的男子,他的真麵目,令我倉惶震撼。

馬仔機敏窺伺我身後,“有人跟著您嗎。”

我餘光一掃,“別說話。”

我挪動半步,提高了嗓音,“吉林就安全嗎?馮秉堯自顧不暇,連貶三級,雙規在即,女兒的債未清算,他恨毒了張世豪,他去自取滅亡嗎?”

馬仔被我唬得一愣,他旋即醒悟,苦大仇深的抱怨,“豪哥沒轍了。沈國安狗娘養的,他圖豪哥的錢,他想生吞。”

我反手一耳刮子打在馬仔的額頭,他猝不及防,踉蹌了半步,我嗬斥他,“告訴張世豪,遼寧收買老仇,老仇有私人飛機,國內航線不需臨時報備,除了這條路,別無他法。”

馬仔揉著腦門戰戰兢兢說記住了。

我怒氣衝衝返回出租,我透過後視鏡,看見起先跟著我的四人,少了兩人,大約是落在別墅,等馬仔和張世豪接頭轉達我的話,摸清他藏匿的老巢。

我冷笑一聲,“師傅,拐著彎繞遠開,圍著哈爾濱中心廣場轉幾圈。”

我掏出手機,調出鄒太太的號碼,編輯了一條短訊,按了發送後,便靠在椅背閉目養神。

車在一番顛簸抵達新月茶樓,我從包內拿出一頂折疊的黑色禮帽,壓了幾道褶皺,我抻平扣在頭頂,壓低帽簷,故意在台階晃了晃,確定兩人跟住了我,才邁步上露台。

我特地選擇了露台,是方便觀望情勢,鄒太太不知我的用意,她匆忙與我彙合,張口有些不滿,“關太太,您怎地一點不避諱?大庭廣眾之下喝茶碰麵,老鄒跟隨關參謀長背叛沈書記的事敗露了。”

我說我有數,是周副秘書長捅破的,他們同在秘書部,彼此是瞞不住的。

鄒太太恍然大悟,“老周真是個恩將仇報的畜生,當初沒有老鄒提拔他,他還是秘書部副主任,哪來的這份榮光?”

“烏鴉反哺是畜生,人類反咬也是畜生,人與烏鴉的區別,烏鴉有人情味,人卻是畜生味兒。”

鄒太太接過我遞她的烏龍茶,“關太太說要緊事,您說吧。”

我喝了幾口潤喉,百感交集說,“沈關張三國之鬥,張世豪先敗了。”

我剛啟齒,鄒太太臉色頓時大變,她拎起皮包義正言辭,“關太太若是為這事,恕我不能奉陪。”

她側身抬腳,我及時叫住他,“鄒太太別急著拒絕,空手套白狼的戲碼,我玩得多了,懶得和您耍花招,我是誠意交換的。”

我笑得氣定神閑,“鄒太太既然赴約,想必十有八九猜出我幾分意圖,您不想了解我提供的籌碼嗎。”

她黛眉頻蹙,若隱若現一絲動搖,好半晌,她勉為其難落座,“關太太,請您體諒我,您卡在風口浪尖,枉顧關參謀長的名譽與張世豪來往,替他出麵謀劃,老鄒是他那艘船的人,我作為妻子,有我的不可為。”

“你怎知我為他謀劃。”

鄒太太反問難道不是嗎,順其自然,等結果便是。

我笑著端起茶杯,“鄒秘書長對關彥庭,當真忠貞不二嗎。”

鄒太太坐下不足十分鍾,已然變幻莫測,像川劇變臉似的,“您什麼意思。”

“良禽擇木而棲,官場之人的聰慧之處,妥善留後路,而不是一門心思撲在一尊靠山。且不論鄒秘書長是否被我猜中,關彥庭生性多疑,他的副常委寶座塵埃落定,已無需輔佐了。掃清異己,掃清掌握他太多秘密,清楚他如何爬上來,那些不堪揭露的過往的鞏固之臣,是必然過河拆橋,竹籃打水的,鄒太太想一想,鄒秘書長是這個隊伍裏的人嗎?”

鄒太太垂眸,她手指摩挲著托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臣可死,也可不死。”

鄒太太掀眼皮兒,她躑躅片刻,“莫非關太太有法子?”

我捏著杯蓋撣了撣水麵的浮沫,“一手襄助鄒秘書長在關彥庭的掃清裏平安脫身,一手交換鄒太太一樣東西。”

她搭在小臂的手,攥緊了又鬆,鬆了再緊,反複數次後,她豁出去咬牙,“關太太需要我幫什麼忙。”

“我要兩男一女嶄新身份的證件,和飛往澳門的機票各三張。”

她驚叫一聲,察覺自己失態,匆忙掩唇,“你想扯我下水,替張世豪偷渡出省?”

我緘默不語。

她神情滿是荒謬,“關太太,您跟隨沈檢察長和關參謀長,不在仕途也清楚利害。協助通緝犯偷渡包庇罪上升為同夥,何況張世豪是黑白兩道的眼中釘,省委辦他沒得商量。倘若失敗,法庭蓋棺定論,會牽連老鄒。莫說秘書長之位,十年大獄算他勞苦功高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