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給我救贖、尊嚴和名分。

給我風月,高傲活著的資本。

我對齊琪說,我保她兩年錦繡無虞,何嚐不是荒唐的謊言,連我都不能斷定自己的下場,況且是她。

我們不單單是賭注了,而是賠身家性命的豪賭。

吉普途徑一處拐彎口,我不經意晃過一間會所流光溢彩的旋轉門,一對依偎的男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確定自己沒看錯,失態大吼著著拍打司機的駕駛位,命令他停車。

我不知怎麼了,猶如得了失心瘋,像一雙厚重的大掌扼住了我喉嚨,沿著食管下移,剜蝕著我的五髒六腑,淬毒著我每一支血脈,不留半點喘息餘地。

我跌跌撞撞跳下汽車,置若罔聞司機的叫喊,狂奔衝向川流不止的車海,擁擠的人潮,我不曾丟失他,他始終在我視線,直到他和馮靈橋跨入那棟樓,門遮掩了他的身體,他愈發模糊虛無,我奮力撥開阻擋去路的男男女女,追上走廊四周搜尋,我抗拒不了理智的崩塌,我無法克製這份探究他們關係的衝動,強烈的好奇折磨我,撕咬我,致使他一副背影,我便淪陷。

我不管不顧從南到北,跑遍了所有角落,安全通道的陰影處立著成雙成對的兩個人,他們交纏著對方的衣服,窸窸窣窣的廝磨聲,此起彼伏的滲出,馮靈橋瞳孔流淌的涓涓情意,大有奪眶而出之勢,濃鬱至極,似乎要把張世豪融化在她的凝視裏。

他溫柔撫摸著她垂在肩膀的長發,痞氣十足問她,“假如我是如假包換的逃犯呢。”

馮靈橋堅定不移說你是誰,與我的感情無關。

“哦?”張世豪眼底漾起一絲笑,“我殺人,販毒,走私,襲警,無惡不作。”

馮靈橋癡癡望著他,“那你是你嗎?”

張世豪垂眸掠過她天真無知的眉目,“是。”

她無比開心笑著,“是你,我就不後悔。”

他嘴角的笑容收了收,半真半假半醉半醒的語氣,指腹摩挲她空空蕩蕩沒有一星半點紅痣的眼尾,“如果你的心埋在她體內,我可以給她全部。”

馮靈橋迷茫問,“誰?”

她話音未落,他幹脆扣住她的後腦勺,堵住了她的唇。

吻得凶殘又暴戾,充滿致命的霸道,她錯愕瞪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驚訝、喜悅、羞澀,幾乎溺斃在他的攻占。

張世豪一邊加深這個吻,一邊抱著馮靈橋扭轉了方位,他脊背抵住牆,涼森森的目光精準無誤定格我,無聲無息,勝過千言萬語,千刀萬剮。

我心跳驀地漏了一拍,迅速反應過來隱匿在牆根後,避開他的注視,荒蕪的長廊傳來一聲低啞的悶笑,我率先落荒而逃。

像戰敗的,偷窺的,拋棄的沙漏。

我穿梭過絡繹不絕的陌生臉孔,越跑越快,越快越踉蹌,越不敢歇腳,仿佛洪水猛獸在追逐我,伺機吞吃入腹。

幹癟跌宕的胸腔反複回響著,程霖,不要的是你,割舍不掉的還是你。

張世豪的薄情寡義,我一早清楚。

我們之間的風月,序幕拉得轟轟烈烈,也散場得狼狽不堪。

我和他都沒錯。

是上天陰差陽錯。

我渾渾噩噩走出大門,腳跟在階梯絆了一下,我本以為要摔得慘烈,卻有一雙手及時扶住我,我側頭瞧,是穿著商務便裝的文晟。

他收斂了跋扈的戾氣,顯得也規矩平和許多,“程小姐,仔細看路。”

他提醒了我一句,便紳士的鬆開手,我說謝謝。

緊隨其後的警衛員掛斷一通電話,告訴他譚經理正在包廂等。

他淡淡嗯,抬腕看表,“稍等五分鍾。”

他脫下西裝交給警衛員,後者按電梯的過程,文晟問我是否不舒服,臉色很差。

我敷衍說有點困了。

他神態了然執掌,“程小姐猜,我為什麼不肯稱呼你關太太。”

我聽出話茬不入耳,皺眉不吭聲。

“因為我篤定,關太太的頭銜,你擔不長久。”

我神情更難看,“文團長,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姻。道理你不懂嗎?”

他清朗大笑,“程小姐誤解我的意思了。”他略俯身,我下意識避讓,“是你自己扔,而不是關彥庭反悔。當局者迷,也是一貫的真理。我們拭目以待。”

他理正係在脖頸的領帶,意味深長看了我一眼,“我會看相,不精通,皮毛而已。程小姐的麵相,是大悲。”

他撣了撣袖綰不存在的浮塵,“程小姐還有一場巨大的舍生取義。自古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終於在你身上打破了,也算蕩氣回腸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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