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頓,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貨車與警車同時衝下了高坡,輪胎摩擦地麵的噪音響徹雲霄,兩方的頭車快要碰撞時,我瞳孔錯愕放大,腳步惶惶邁了出去,公檢法的頭車卻出乎意料的打了一個左轉,錯開了疾馳的貨車,朝著正南方避讓,並且緊隨其後的幾輛也都改道,車速不減,玻璃不降,視若無睹,像是壓根不衝這來的。

氣勢恢宏的警笛與我擦身而過,刮起一陣狂風,風是寒的,錐心刺骨,我愣在原地。

三輛貨車司機也紛紛從窗口張望過來,例行檢查的條子抬起橫杆,持槍靠近了車廂,強光掃描儀從頭至尾劃過每一寸車皮,每一塊鐵殼,紫紅色的影在黑夜裏像成精的魑魅魍魎,恣意舞動,最終有驚無險,全軍通過。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阿炳,也明白這批白粉的危險性,他拿著對講機的左手濕汗泛濫成災,癱軟在座椅上長出一口氣,“程小姐,成了嗎?”

我在來之前想了一萬種不成的可能,成得這麼順利,倒措手不及,我說再等一時辰,脫離東北邊境,就萬無一失了。

我重新坐進車裏,盯著時明時滅的卡子口失神,腦海驀地閃過茶樓與祖宗遙遙相望的一麵,好似一支巨大鐵錘從天而降,重重敲擊我心口,原來這出大戲,有兩個幕後黑手。

逐漸浮出水麵的關彥庭,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欲蓋彌彰與我牽扯風月,扭轉乾坤他敗露的野心;隱藏極深的沈國安,借我這把刀離間三方,讓最有價值的棋子攪得一盤局不受控製,劍挑關彥庭落馬,覆滅張世豪升任中央。

最後的四年不抓住時機,省委書記便是他仕途的終點,他渴望著正國級之位,豈能善罷甘休。

我下意識摸耳背結咖的傷疤,恍然大悟,射傷我的人是沈國安,關彥庭麾下的百名特種兵,至少有一個是他的細作,沈國安潑髒他,致使張關二人徹底反目互咬,毀滅他們再度同盟的可能,逐一擊垮,遠比抱團抗爭輕鬆得多。

政界的勾心鬥角,黑白的爾虞我詐,全部卷進兩大老虎精心籌謀的賭局裏。

沈國安不惜陪葬兒子,也要扯落自己的眼中釘,演繹盡人性之惡毒,之涼薄,之泯滅。關彥庭順我的水,推了祖宗的舟,擔下保護傘這個虛名,他不費一兵一卒,將沾染風月、為情跳泥潭的糊塗模樣拿捏到極致,暫時逃脫做沈國安的槍靶,矛頭如數推給張世豪。

美名縱然留存千古,實打實的官職更誘人,自毀清名有何難呢。

大約一半小時,阿炳接了一通電話,對方是陳莊的馬仔,他說貨物出了吉林,即將軋境外線。

我機敏抬眸,眯眼睨著他的手機,比劃口型說,“陳莊到底在哪裏。”

阿炳替我問了句,對方說陳小姐在港口明珠塔的二十六層炮樓塔頂。

那裏莫說俯瞰國道,整個吉林省也一覽無遺,我冷笑,陳莊不信我,即使到了這份兒上,她還巴巴盼著我出點差錯,咬我一口。

可惜了,她打錯算盤,為張世豪做事,我是動真格的。

貨物在兩小時整的節點完全跑出東三省境內,阿炳載著我回別墅途中,剛好十點零五分,不算晚,我有一個疑問需要驗證,我讓他送我去茶樓,放下不必管,我自己打車回。

阿炳顧慮多,不過今晚他對我的忠心看在眼裏,並未橫加阻止,答應了聲驅車停在臨近市區一家尚在營業的茶樓。

我一早預定了位置,原本以為興許有了麻煩來不了,沒想到出奇的天隨人願。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一壺禦前龍井,自斟自飲了幾杯,等的人現身了。

他捂得嚴嚴實實,寬大帽簷下口罩遮了臉,隻露一雙眼,立在我旁邊,喚了聲程小姐。

“107國道的事,你聽說了。”

他嗯。

“我覺得奇怪,你給我開解。公檢法早知張世豪送往澳門的貨物,必經之路是西北郊的兩條國道,怎地無緣無故來了,又不查,放風嗎?”

男人四下梭巡,確定沒有可疑人員,才扒下半截口罩,讓聲音更清晰些,“市局您打過招呼,何慕鴻確實為您效忠了,但貨物提前,法院不清楚,市檢門兒清,尤其沈良州。那些警車也是他安排的,擺了個過場,淩晨後會追加一百名警力,他當這批貨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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