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輕薄我,隻是廝磨纏繞,仿佛兩條瀕臨死亡的蛇,逃脫森林深處的無妄火災,急促而瘋狂尋找水,他壓得我透不過氣,我推拒他,可我的推拒蒼白無力,無聲無息墜毀於他給予的驚濤駭浪中。
他擁有令人意亂情迷又難以抗拒的胸膛。
我半張臉滿是他的津液,我從沒經曆過如此粗暴蠻橫的吻,更像是殊死搏鬥,他長槍短炮攻占我的領地,我執拗不屈守著早已不潔的疆土。
我輸了。
我的呼吸,理智,一點點被他掠奪,吸納。羞辱的渴望貫穿的快感,在他的施虐下沸騰。
你們一定沒有試過,變成一條魚。
無氧,無光,無棲身之地。
從幹涸的沙灘裏鑽出,鱗片炙烤得焦熟,艱難向著一坑水窪挪動的感受。
拋掉我是誰,拋掉世俗,拋掉一切,張世豪現在就是我的水源。
我顫栗著喊他名字,他沙啞回應,卻不滿足一層皮的口感,我含糊不清嗚咽著,舌長長的吐出,梭巡他那條濡濕的,厚實的,染著煙味的舌頭。
他一震。
片刻的僵滯。
我不管不顧,忘乎所以的吻,癲狂又饑渴的吻。
他回味過來,旋即天昏地暗。
偌大的房間,蕩漾唇舌交纏的水漬響,他扳著我的頭,靈巧擠入牙縫,喂我吃他的唾液。
窗外無邊無際的海被子夜籠罩成深藍色,水浪在月光下,湧向起伏的沙灘,有人經過,有人停泊,有風,有影,有星辰。
我莫名覺得可笑,我愛祖宗,未曾到為他死為他魔的程度,也是我唯一動過心的男人。
他卻不會獨屬於我,他不斷往我的陣營裏添加新鮮的麵孔,她們漂亮,會撒嬌,陪他做愛,鬥誌昂揚,那些女人消磨著我對他的期待,對他的幻想。
我甚至算不上他最喜歡的。
我不敢說,我想獨占他。
因為,我也犯了風月大忌,犯了天道綱常。
冰天雪地一聲槍響,炸碎我本該安穩的歲月。
這場夢,不會有結果,也根本不該做。
它有朝一日揭開,不是我能承擔的山崩地裂。
張世豪淩晨離開,他下床時動作很輕,我有知覺,隻是懶得理會,他伏在我上方看了一會兒,倏而輕笑,黑暗裏,我分辨不清那笑隱藏的情緒。
等他走後,我無比清醒睜開了眼。
揮之不滅的氣息,分明可聞,衝擊著淩亂的大床,和我不著寸縷的肉體。
我早發現,他是擅長不露聲色攻心的男人。
倘若昨晚他睡了我,我也半推半就了,反正不是沒幹過,然而他沒有。
他知道我濕了,很想做,偏偏吊著我,收斂同樣勃發的欲望,他用滾燙和溫柔融化祖宗留下的寒冷與忐忑,陪我度過煎熬寂寞的一夜。女人在絕望崩潰的困境裏,最招架不住情愛的陷阱。
相反,肉體交合的爽,會掩蓋心髒滋生的情意。
張世豪可以誘惑我,我為什麼不能反客為主,故作上了他的當,纏綿悱惻的親吻反誘惑他呢。
他萬萬想不到,我昨晚並非情動,而是試探。
我摸索拉開抽屜,夾一支煙,右手劇烈發抖,幾乎對不準煙頭,許久才平複,點燃呷了一口。
風月場,張世豪這樣的男人,老鴇子壓根不接,再牛逼冷血的姐妹兒碰上他,也注定失心。
連我都沒把握,最終會不會臣服他,何況別人。
我一根接一根抽,視線所及空氣愈發濃稠,一片霧氣混沌,很快床頭擺著的煙盒空了,我瞪著嵌入牆壁的電視,大腦完全空白,直勾勾失神到天色大亮。
第二天早晨侍者逐一從房中將賓客帶到一樓餐廳,我抵達快十點了,基本沒多少人,整個布局一目了然,老遠便瞧見靠窗那桌的祖宗,他換了新的襯衫和西褲,神采飛揚的,估摸是睡得不錯,拍賣的雛兒陪著,格外親密靠在他肩膀。
祖宗和她調情,手探進裙擺擰了擰她屁股,雛兒又笑又躲,一點也不怕他,還咬著一顆蒸餃,嘴對嘴給祖宗吃。
祖宗吞了蒸餃,把她按在椅背上吻,嚼碎的餃子連皮兒帶餡兒渡回她口中,雛兒滿臉漲紅,手亂抓亂摸,卡在祖宗褲襠揉了幾下。
我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強壓胸腔內的嫉恨,避開了這一幕,與其看著添堵,不如繞路而行,一萬個不痛快也不能讓祖宗在光天化日下夾在倆女人中間為難,雛兒不懂事,她新寵上位春風得意,祖宗興致正濃也不會怪她,而我不行,我是跟了他八個多月的舊愛,他的脾氣秉性,這圈子的人情世故,規矩底線,我必須懂。
我找了一處背對窗戶的角落,哪有胃口吃飯,水都喝不下,瞧祖宗的架勢,很喜歡雛兒,有長期包養她的打算,也難怪,又會討好又清白,沒讓人糟蹋過,親哪兒都是香噴噴的,我是男人我也饞,怎麼也要幹幾十回。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豆漿,東西宮的擂台賽又要開唱了。
我坐下沒多久,侍者來跟前招呼我,他說沈老板請您過去,他點了您愛吃的食物。
我頭也沒回,“我不餓。”
侍者很為難,“可沈老板…”
“我說了我不吃!你聾嗎?”
我煩躁扔飛了勺子,落地的尖銳響未曾如約而至,被截在頭頂,打了一劑啞炮。
熟悉的薄荷清香逼近我,一股灼熱隨之直衝耳廓,嗓音含著三分慵懶七分好笑,溫柔得不成樣子,“生氣了?”
我半邊身子酥麻,端著豆漿喝,“沒。”
我第一次不給祖宗笑臉,以往別管怎麼著,他肯放低姿態先找我,我勢必屁顛屁顛兒迎上前,感恩戴德三跪九叩,把麵子麻溜給祖宗圓回去,他說我聰明,潛台詞就是我在和他的交易中識大體,知進退,有正室風範,能長久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