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冷宮裏,後宮的人都覺得黴氣,皇上居然會來,太不可思議了,這又為了什麼呢?來看寧妃娘娘嗎?皇上,就有那麼長情,還記著?
這個後宮最高地位,最有權利,這一句話,可以要了所有人命的皇上,這個燕朝萬萬人之上的天子。
我的身子都顫抖起來了,暗罵自己真是沒有膽子。心裏又記著,皇上,怎麼來了呢?
半趴半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起來半分,隻能看到明黃色的衣服從眼前走過。
皇上是入了內室,我們身份太低微,自然是不能進去的,就隻能外麵跪著。
這就是皇上,雖然沒有說一句話,可是,壓得人都透不過氣啊,壓得心都亂跳起來。
連陳嬤嬤也出來了,她臉上帶著欣慰的笑。
枝頭上的白花更香,更豔,更美,揮灑著它的美麗,讓人覺得生命在流動。風一吹,滿頭都是芬芳。
我撥撥滑落的發絲,從發絲中鑽出一些小小白白的花瓣兒,放在鼻間輕嗅,真香啊。
沒有多久,皇上就出來了。
我們又跪了滿滿一地,也沒敢吱半句聲。
全部的精神和注意力,都放在感官上,感受著這種攝人的氣息。
皇上雖然不說半句話,可仍然是沉沉的感覺。
在下台階的那一瞬間,他腳夫停了停,看了會,他卻說話了:“上官雩?”
我心一緊,會不會治他的罪啊,要是七皇子不上奏,這算不算私下進宮。
上官雩輕笑,恭恭敬敬地說:“草民上官雩,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官雩,怎個用草民之身份啊,正巧,入了宮,到鄭的書房來一趟。”
皇上的聲音,有些低沉,極是好聽。對他,也是極好的。
這些話,足以聽得出,他對上官雩,是何等的看重,這般客氣,讓皇上如此,他還真是了不得,足夠有狂傲的本錢了。
上官雩拜倒:“草民尊旨。”
“極好。”皇上輕輕地說,帶著一些笑意:“倒是願意進宮了,好,好,好啊。”
連著幾個好,大概,也有著他的意義。
我聽了,心裏也沉沉折不太安寧。
“起駕回宮。”公公的聲音,依然是清長的而充滿了高冷的意味、透過高高的宮牆,傳到每一個角落。讓人的心裏,也微酸的。
皇上來,皇上走,就這麼一會兒,能牽動所有人的心。在宮裏,就隻有皇上是天,是地。
上官雩起身,跟在皇上的身邊。
我們都頭著地叩首:“恭送皇上。”
抬起頭的時候,連皇上的衣擺都看不到,太多的人簇擁著他了,根本看不到他的背影。
上官雩回過頭來,朝我安撫地一笑。
我輕笑,他是聰明機智的人,根本就不必我去操心。
鬆了一口氣,再站起來,才覺得全身都冒汗,心裏暗笑,還真是一個膽小啊。
皇上,我們宮女天天為皇上,為妃子做事。天天也許會想著,能不能見見那高座再金鑾殿上不可正視的皇上,可見到了呢?人覺得就是這樣子。連相貌都不能看,他也不知道 宮裏,還有著這麼一個人。
宮女,奴才,就匍匐在地上,隻能看到他的鞋,看到他的衣擺,就這樣而已。
可我又比多少的宮女幸運得多,還能看到皇上衣擺。
值得高興嗎?倪初雪,我心裏輕輕地笑著。
皇上來了,帶來了一輩子人的氣息,皇上走了,帶走了一院的緊張。
依舊是風輕吹,花送香,就是輕鬆了很多。
我和陳嬤嬤走進房間,寧妃娘娘滿頭的黑發如瀑布一般地垂在腰側。更襯得一臉紅楚楚可憐,蒼白的臉,臉卻是紅紅的,細看,還有一些齒痕,大概是咬著,讓自個的唇色變得紅豔一些。
我明白了,寧妃必是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來妝扮,而大病過後的容顏,也不會如百花一般的嬌豔,這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更是讓人想捧在手心裏疼寵著。
烏絲,白肌,盈盈如秋水的眼眸,如煙黛一般的秀眉,寧妃看上去,就是一個深閨的柳弱小姐。讓人心憐,讓人讚歎。
她眼裏閃著笑意,有些淚珠在滾動著。
“嬤嬤。”她輕輕地說,紅唇間的字輕得如煙一般。“皇上來了,來看我了,他還叫我寧兒。”
透過波光,她執切地看著陳嬤嬤:“皇上還記得我的,還記得我的。
陳嬤嬤抽著鼻子肩微抖著:“是的,娘娘。”
寧妃又看著我:“初雪,謝謝你。”
謝我,我沒有做什麼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寧妃的謝,那麼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