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李清停住了話頭,偷眼看了看杜甫的麵部表情,他既然說出這話,其實就已經表達了他願意做杜甫的推薦人,將他送上仕途,隻要他臉上露出一點喜色或向往之色,他就會直接開口,不讓這位未來詩聖為難,但是杜甫的表情卻有些沉重,使李清剛要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我的事先放一放吧!”杜甫歎了口氣,李清的含蓄表達他明白,他自己何嚐不想戴上烏紗、踏進仕途呢?但朋友有難,他又怎能半途不管。
“陽明想必也已經知道,青蓮的翰林之職丟了,實在是不公平,他有驚天地、泣鬼神的才學,偌大的朝廷卻容不下他七尺之軀,我今天上門就是想請陽明幫個忙,再給皇上說說情或者放他為地方官,讓他能施展胸中的才學。”
杜甫說完,便眼巴巴地望著李清,若他也象房琯一樣送客趕人,他就將發誓永不踏入此門半步,但李清並沒有趕他走,而是盯著窗外的一棵芙蓉樹出神,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笑了一下,回過頭誠懇地說道:“少陵兄,並非我不想管,你可知道李太白遭貶黜的原因是什麼?”
杜甫搖了搖頭,“我不知,請陽明有話直說。”
李清慢慢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他凝望著一團團火焰一般的芙蓉花,低沉著聲音,徐徐說道:“太白遭貶黜,表麵上是他得罪了駙馬張垍,被他糾集大部分翰林集體彈劾,從表麵上看是他輕視高力士使皇上不滿,但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
“那根本原因是什麼?”杜甫脫口問道,剛才李清說的高力士之事他壓根就不知道,隻知道是駙馬張垍陷害於他,卻萬萬沒有想到,連得罪高力士都不是主要原因。
李清霍然回頭,緊盯著杜甫道:“根本原因是他不該去拜訪永王,還說那些支持永王的混帳話,皇上怎麼可能沒有耳目,他前腳剛走,永王後腳便跑到皇上那裏將他告了,若不是他有點名氣,使皇上投鼠忌器,他早就成刀下之鬼了,還能容他四處喝酒撒野嗎?”
李清的話讓杜甫感到無比震驚,他結結巴巴道:“你是說,青蓮參與了太子之位的爭奪嗎?”
“是!”李清斷然道:“太子之位何其敏感,他沒有半點自保之力,便跑去亂說一通,這樣當然會遭貶黜,我倒以為他應該感到慶幸才是,畢竟脖子還在頭上,賜金還鄉,這已經是輕之又輕的處罰,若他仍然不知好歹,還要一味求官求職,引起皇上震怒,那最少也是牢獄之災了。”
說到此,李清從懷中取出三千貫的櫃票遞給杜甫道:“相識一場,這點錢就算是我的一點心意,至少讓太白兄喝酒無憂,若有什麼煩惱,請他盡管來尋我。”
李清的話使杜甫的心凝到了冰點,他知道李清所言屬實,也明白李白再無希望了,心中黯然、歎息不止,他茫然地接過李清手上的彙票,欲言又止,嘴角抽了抽,告辭一聲轉身便要走。
李清卻叫住了他,含笑道:“少陵兄難道自己一點打算都沒有嗎?”
杜甫的腳停住了,他忽然醒悟,‘李清將安慰給了李白,卻不給自己,是不是他心中還有推薦自己的想法?’
李白之事剛剛擱在一邊,杜甫的心思又悄悄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能不能就此步上仕途,好好地發揮自己胸中的抱負呢?歲月蹉跎,眼看科舉渺茫,經過一次挫折的杜甫也慢慢變得現實起來,歸隱山林隻是他的一時激憤,如果有機會入仕,他又怎麼可能輕言放棄。
李清象是看穿了杜甫的心思,他慢慢走上前笑道:“少陵兄先回家候著,不出十日,會有吏部的人前來找你。”
“實在是多謝了!”
杜甫向李清深深施了一禮,盡量將感激之情隱藏在心中,隻喃喃道:“陽明的心意我領了,將來我一定小心為官,決不會讓人抓到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