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我姓楊,您叫我小楊就行,請跟我來!”
夥計笑吟吟地將海瀾領進了大廳,“我們酒樓共有四層,一層二層和都可隨意坐,但三層和第四層要事先預定,不知老爺有沒有預定過?”
小二說得比較含蓄,事實上吃過兩次就會明白,三樓和四樓其實是要有一定身份和地位才能上去,當然,商人和平民也並非不能,隻是要花錢去買這種地位罷了。
“我沒有預訂,隻在一樓便可。”
海瀾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就行。”
海瀾走進大堂,就算是一樓也布置得富麗堂皇,清一色的楠木桌椅,鋪上繡有花邊的細麻餐布,餐桌間又有屏風相隔,每兩張餐桌就有一名使女專門伺候。
“海大東主竟然也來了!”
海瀾剛在一張靠窗的小桌前坐下,旁邊立刻站起一高一矮兩個客人和他打招呼,海瀾認出此二人也是成都有名的商賈,在東市都各有幾家店鋪,以前是他們可海家酒樓的鐵杆老客,沒想到竟也來了望江樓,海瀾的心裏老大不是滋味。
“原來是鄭掌櫃和王掌櫃,你們也是來品雪泥的嗎?”
二人對望一眼,那高個兒鄭掌櫃笑道:“海東主是第一次來吧!望江酒樓有些規矩,我們雖吃過雪泥,但都談不上個‘品’字。”
海瀾心中詫異,遂笑道:“我確實是第一次來,兩位能否給我講講這望江酒樓的規矩?”
“如此,大東主和我們同坐如何?”
“也好!”
三人重新落座,那矮個兒王掌櫃從錦囊裏取出一塊正方形的小銅牌,遞給海瀾笑道:“這是我在望江酒樓的名牌,丙四級,後麵刻有我的名字。”
海瀾接過,銅牌十分厚實,入手沉甸甸,正麵刻有‘丙四’二字,頂上是八十三號,翻過來,在左下角刻有王掌櫃的大名‘王尊榮’。
“這有何用?”
王掌櫃收回銅牌,小心地放回錦囊,笑笑道:“這是一種折扣牌,若是老客都會有名牌,主要用於折扣,吃掉一定錢款就會升一級,獲得更大的折扣,望江酒樓的客人大都是官宦豪門,他們可以直接上三樓、四樓去品雪泥,而我們這種商人,卻隻能在一樓二樓大廳裏吃雪泥,但如果我在望江酒樓再花費二十貫,我就升為乙級了,這樣我也可以上三樓去品雪泥。”
“那鄭掌櫃的銅牌可否給我一看?”
鄭掌櫃正在喝一杯酒,突聽此問,竟嗆得咳起來,慌得連連擺手道:“莫問!莫問!還拿不出手。”
王掌櫃哈哈大笑,“他隻是丁十級,離上樓還差得遠呢!”目光中充滿了得意之色。
海瀾突然知道了答案,原來這個小小折扣牌對於社會地位低下的商人,竟變成了炫耀的資本,它滿足了商人虛榮,在這裏品雪泥已經成為身份和地位象征,這卻是自己的酒樓永遠無法做到的。想到此,海瀾的一顆心直往下沉,他笑容苦澀,起身拱拱手道:“二位慢用,我先走一步。”
天空依然下著毛毛細雨,空氣中陰冷潮濕,這是一個應與家人圍爐夜話的日子,但望江酒樓大門前卻人流穿息,熱鬧喧闐,一頂接一頂的軟轎絡繹不絕而來,從裏麵鑽出的人或是清朗嚴峻的官員,或是雍容富態的貴婦,或是千嬌百貴的小姐,店裏一隊一隊的夥計和使女,象歸巢的蜜蜂般忙而不亂地接引伺候。
突然,海瀾看見一張熟悉的醜臉,如南瓜一般扁圓的臉龐,兩隻黝黑粗大的鼻孔,肥碩的身子興衝衝地奔上台階,他似乎是這裏的常客,和那個中年黑裙婦人調笑幾句,便閃進門去。
海瀾眼中詫異,繼而這詫異變成了不屑甚至憤怒,他一把推開給他打傘的小楊,大步邁下台階,片刻便消失在密密的淒冷細雨中。
馬車轔轔,車廂裏黑暗而寒冷,隻有兩隻眼睛在一閃一閃射著精光,“很明顯,自己的酒樓無法再走同一條路。”
“難道自己費盡心機搞到的雪泥配方就這麼浪費了嗎?”
馬車急速轉了個彎,離心力使海瀾的身子劇烈的晃動,他微微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