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禍不單行(1 / 2)

麵對飛霞妹妹的反問,我趕忙笑著搖頭,然後一本正經地解釋:“哪裏哪裏,我哪裏有什麼美事呢?我想,如果沒有什麼重要情況,你姐又怎麼會突然回國呢?我知道她合約上訂的是三年呐。”

“哼,還三年,你以為我姐提前回來是牽掛你?”我明白她在為飛霞打抱不平。

“恐怕確實牽掛我,這點你就沒有我了解她了。”我故意逗她,臉上布滿洋洋得意。

“別臭美!”飛霞妹妹一揚眉毛,半是責備半是無奈地說,“她在美國不適應,天氣寒冷,工作又苦又累,加上去時身體虛弱,連續感冒咳嗽,美國公司建議她回國治療,還不是因為你!”

原來如此。

一種自責、內疚的情緒揪緊我的心。

如果不鬧離婚,她至於食不知味身體虛弱嗎?

如果她不想挽回這場婚姻,她會逃離戰場去美國打工嗎?

望著往後麵飛去的樹木、田野、河流、藍天,我一時默然不語。

在上海住了一宿,第二天上午我們去虹橋機場。站在機場旅客出口處,我們搜尋著飛霞的身影。

“到了,到了!”飛霞妹妹興奮地叫著。

我把目光拉向遠處,隻見飛霞背上背著,肩上扛著,手裏推著,正向出口處趕來。

隱隱約約地,一些咳嗽聲好像傳進我耳朵,當飛霞看得愈來愈清楚的時候,這種聲音也愈來愈大。直到飛霞走得快要到我跟前,我才悲痛地發覺,這聲音就出自飛霞之口。

那重重的咳嗽聲,每一聲都撞擊著我的心,讓我深切感受到發自骨髓的疼痛。

接過她的包袱與行李,再看看她的臉龐,黑而且瘦,眼睛幾乎大了一圈。

每咳嗽一次,她都在氣喘,我都能聽到氣流經過她喉嚨時那種快要被阻塞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粗啞聲。她不斷咳嗽,她呼吸困難,她痛苦異常。

我趕忙喊了一輛出租車,去上海汽車站。

當我們回到蘆花蕩的時候,已經是晚上12點。稍作洗漱,飛霞妹妹就先休息了。

我沒有與飛霞多談什麼,事實上她一直咳嗽,幾乎沒有多少平靜的時候,怎麼能跟她多談話呢。躺在床上,耳邊都是她粗重、渾濁而又吃力的咳嗽聲。我們都沒有睡著。

一聲聲咳嗽,讓我一遍又一遍地作出決定:明天帶她去省城醫院!

快要睡著的時候,我仿佛看到了徐空蘭,兩手向她抓去,好像抓住了她的身子,而徐空蘭也熱烈地抓著我,火熱的臉頰緊緊靠近我的胸脯。當我意識到緊緊抱在懷中的不是徐空蘭而是自己妻子的時候,我已欲罷不能。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竭力想像擁抱著的是徐空蘭,釋放著強烈膨脹的激情。

第二天,我們就去了省城結核醫院。第一天血檢、拍片。第二天醫生看片,膠片上有一大塊黑斑。

老醫生問飛霞:“以前你咳嗽過嗎?”

飛霞搖了搖頭,一臉茫然。

老醫生又說:“你仔細想想,有沒有咳嗽過較長一段時間。”

飛霞兩眼盯住醫生,突然恍然大悟似地說:“哦,對了,我二十歲那一年咳嗽過,好像有一個月時間。”

“這就對了。”醫生指著膠片,解釋道,“綜合其他一些情況,你屬於肺結核複發。不過你們為什麼不早點來看,要拖到如此地步呢?”

看到飛霞緊張的神色,我連忙問:“醫生,沒什麼問題吧?”

“現在擔心緊張了?”老醫生厚厚鏡片後向我射來利劍似的目光,“你這做丈夫的是怎麼關心妻子的?你知道你妻子現在是結核與氣管炎並發嗎?”

似乎不忍心看見寫滿我臉上的自責與痛苦,老醫生接著安慰我說:“你們也不要太擔心,問題不大。隻是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要完全康複,關鍵在於調理,時間長一點罷了。”

帶著醫生開的一大包藥品,下午我們就坐上開往濱江市的班車。

車上,我沒有說多少話,頭腦中全是飛霞黑瘦的臉,耳邊充塞的都是飛霞的咳嗽聲。

同情、憐愛、歉疚、傷感,種種情緒包圍著我,糾纏著我,我甚至都能聽到它們一絲絲裂膚而出的聲音。

還沒有到濱江市,黑夜已降臨。

恍惚間,我覺得夜成了深邃的陷阱,距離總是錯誤。

瞧,那些爬上高空的雲,似乎沒有梯子下來,紛紛墜落成為黑暗……我,僅僅是星星的觀眾,未曾輻射哪怕一絲一毫的光線。然而,流星是向北的,卻走向了我。既然如此,我就擁抱流星吧,盡量地去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