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郅玄的書信和禮物,他不由得攥緊拳頭。如果不能妥善處理此事,一旦西原侯暴怒,後果不堪設想。
思及此,他愈發憎恨傳播流言之人。
無中生有,推波助瀾,將他推到風口浪尖,用心何等歹毒!
最煩躁時,他竟對王後生出一絲不滿。雖然很快被壓下,裂痕到底出現。不能設法彌合,母子兩人注定會漸行漸遠。
抵達王宮後,太子淮一路疾行,表情不做遮掩,也遮掩不住。
遇到他的侍人婢女皆戰戰兢兢,唯恐受到遷怒。好在太子淮的目的是見王後,途中沒有停留,自始至終沒給旁人半個眼神。
侍人婢女如蒙大赦,紛紛長出一口氣。
短暫的輕鬆之後,眾人猜測太子淮入宮的目的。想到城內流言,眾人麵麵相覷,心中頓時咯噔一聲,感到頭皮發麻。
今日之事恐難善了。
在王宮眾人的忐忑中,太子淮見到王後。
縱然焦慮萬分,太子淮也沒忘記禮儀。規矩行禮之後,正坐到王後對麵,請王後屏退殿內侍人,以便兩人詳談。
“宏留,餘者退下。”王後道。
宏是一名中年侍人,身材中等,樣貌普通,落在人群中很不起眼,極容易使人忽略。他跟隨王後多年,一直不顯山不露水。此刻被留在殿內,方知王後對他的信任。
殿門合攏,太子淮突然遲疑,幾次開口,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見狀,王後不欲多言,朝宏示意:“給太子看。”
“諾。”宏從袖中取出一張絹,恭敬遞到太子淮麵前。
“母後?”太子淮麵帶疑惑,看向對麵的王後。
“先看過再說。”王後點了點疊成一小塊的絹,端起甜湯飲下一口,又夾起一塊點心,似乎對太子淮的焦急和疑惑全不在意。
太子淮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煩悶,展開手中的絹。
這張絹極薄,疊起來不到半個手掌,展開卻能鋪滿半張桌案。
絹為素色,上麵寫滿字跡,是一個個工整的人名,簡要提及他們所為何事,在流言興起和傳播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看過全部內容,太子淮倒吸一口涼氣,背後冒出一層冷汗。
“看清楚了?”王後放下長筷,取絹帕拭手。
“母後,我曾派人詳查,線索中途斷絕。”太子淮聲音幹澀。
“我動的手。”王後直接給出答案,“你手下之人行事不秘,容易打草驚蛇。”
太子淮不由得苦笑。
“淮,如今事情查清,你該如何?”王後不給太子淮遲疑的機會,要求他馬上做出決斷。
“我……”太子淮猶豫了。
手中的名單太過沉重,他幾乎要拿不住。
若是依律嚴懲,這上麵的人一個都逃不掉。屆時,中都城恐將地震。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王後的聲調未見提高,卻能聽出字裏行間的鋒銳和寒意,“無妨讓你知曉,這其中有人無辜,根本沒有參與。但他們必須離開中都城,讓出手中權柄。”
太子淮倏地抬頭,表情震驚,似不可置信。
莫非從最開始,一切全在母後謀劃之中?
“這些家族忠於你的父親,有你三個兄長的姻親,大多在中都城經營數代,樹大根深。你要完全掌控朝堂,他們會是不小的阻礙。”王後肅然神情,鎖定太子淮的目光,不容許他逃避,“懂我的意思嗎?”
太子淮陷入沉默,良久之後才點了點頭。
“兒子明白。”
“明白就好。”
王後命宏退下,殿門關閉,室內僅剩母子兩人。
“王族衰弱,此乃不爭的事實。你遲早要登上王位,對西原侯可以低頭,於內絕不能退讓懦弱。”王後頓了頓,繼續道,“曆代王位更迭,中都城少見平穩。雖今時不同往日,卻也不會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