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失敗的消息傳回, 太子跌坐案後,臉色慘白。
“廣大夫自戕,五百甲士戰死兩百, 餘者降。”
侍人趴伏在地,頭低得不能再低, 每說出一個字,聲音都帶著顫抖。豆大的汗珠沿著脖頸流淌,頃刻浸透衣領。
殿內點著火盆,暖意融融, 太子卻如墜冰窖。孤注一擲,結果卻是一敗塗地,果真是蒼天不佑。
侍人話音剛落,殿外又傳來腳步聲, 是人王傳下口諭, 召太子入宮回話。
來人是人王近侍, 侍奉人王多年,很能把握人王的心思。
之前見到太子, 他都是客客氣氣,沒有任何失禮之處。
今日同太子當麵, 侍人態度依舊恭敬, 臉上卻無半分笑意, 一言一行照章辦事, 帶著明顯的疏遠。
太子心中咯噔一聲, 料想此去將麵對什麼,不由得心如死灰, 臉上也帶出幾分。
侍人心中歎息,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派兵包圍王子淮府邸, 口口聲聲汙蔑西原侯妹,虧也能想得出來!
原桃不過是幌子,劍鋒所指無疑是王子淮。
真能成功倒也罷了,可惜事情不成,一場血鬥之後,兄弟四人徹底撕破臉,太子和兩位王子沒占到任何便宜,反而損兵折將,引得局勢動蕩,城內流言紛紛,實在得不償失。
更糟糕的是,這次事件徹底暴-露-出中都城的虛實。
幾十年沒有伐國之戰,王族私兵不出中都城,未經曆一場大戰。平日裏好吃好喝供養,一個個高大健壯,實際上全是表相。
遇到諸侯國軍隊,尤其是精銳甲士,底子直接被掀開,在數量占優的情況下仍是兵敗如山倒,顯得不堪一擊。
露出這樣的短板,對中都城而言相當於亮出七寸,要害為人所知,遲早有心腹之憂。
上一代人王尚能帶兵伐國,滅一方諸侯,令天下氏族服服帖帖。不過幾十年,王族的私兵竟衰弱至此,著實令人大跌眼鏡。
太子私自派兵,人王震怒,憤其愚蠢衝動,也心驚於私兵衰弱,更擔憂氏族產生異心,中都城該如何應對。
缺乏武力為後盾的王族,如何震懾天下諸侯。
種種焦灼疊加在一起,人王火冒三丈,雷霆之怒下召見太子,斥責都是輕的,很可能會行杖。甚者,太子尊位都將不保。
侍人傳達口諭,見太子呆滯當場,沒有開口催促,而是默立在一旁,等他自己回過神來。
真吃驚也好,當麵做戲也罷,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後果。
人王旨意不容違抗。太子同樣是臣,宮中已經下旨,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沒有別的路可走。
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太子沒有做無用掙紮,鎮定站起身,轉去後殿更換衣袍,重新佩戴發冠。
“殿下。”
未料想,象夫人竟在殿中等著他。
和平日裏不同,今日的象夫人一身素色長袍,青絲披在身後,以彩絹束成一股,沒有梳高髻,少去氣勢淩人,現出難得一見的柔弱。
陌生的感覺令太子止步,看著麵前的結發妻子,心中湧出一股酸澀,眼角微微泛紅。
他極少在人前表現出軟弱。
身為太子,他可以強硬,可以暴躁,甚至可以蠻橫無理,唯獨不能軟弱。
但在此時此刻,麵對相伴多年的妻子,他再也堅持不住,腳步竟有些踉蹌。幸虧象夫人搶上前來,雙臂扶住他,才沒有當眾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