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醬不對?”郅玄皺眉道。
“確是。”巫醫親自嚐過蘑菇醬,解釋道,“醬中有毒,量極微,侍人驗毒很難查出。短期無礙,長期食用會使人瘋癲。君上服用的湯藥之中有一味藥材與之相衝,陡然激發出-毒-性,君上不適皆源於此。”
郅玄沉吟不語。
巫醫給出的理由毫無破綻,他卻莫名覺得不安焦躁另有原因,至少不全是毒的緣故。
“君上,仆有罪!”
知曉郅玄中毒,負責膳食的侍人驚駭欲絕。
竟有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謀害君上,還是用這樣卑劣的方式!
想到巫醫所言,侍人們無不咬牙切齒,對下毒之人恨入骨髓。他們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懲處,隻想將下毒者撕成碎片。
找出毒的源頭,確定不是湯藥問題,桑醫登時鬆了口氣。
郅玄雖然中毒,好在毒性不深,不會造成大礙。隻是藥性相衝,未將毒性徹底清除,之前的方子不能再用。
巫醫和桑醫商議之後重新開方,不假他人之手,由桑醫親手熬製。
“未查明情況之前,君上最好不要再食醬。”巫醫建議道。
蘑菇醬是源頭,但下毒之人藏在廚房,無法保證別的醬一定沒有問題。謹慎起見,所有醬壇封存,製醬的廚和幫廚分別關押詢問。
其餘人也不能輕縱,都要仔細盤查。確定沒有問題,才能繼續留在國君府內。
絕不是巫醫小題大做,而是郅玄身為西原侯,手握大權。他的健康情況對西原國的穩定舉足輕重,更關乎到諸國之間的平衡。
剛剛打下半個東梁國,西原國國力大盛。這個關鍵時候,郅玄一旦出事,國內恐會生亂,外部也將不太平。
畢竟郅玄和趙顥成婚,兩人膝下都無兒女,也沒有指定繼承人。萬一被人抓住機會鑽了空子,事情會相當不妙。
與其事後補救,不如采用雷霆手段,從源頭上一刀斬斷。為此,巫醫自請刑訊眾人,甘願背負酷吏之名,為郅玄掃除隱患。
“請君上應允!”巫醫俯身在地,正色道。
看著鬢發斑白的老人,郅玄覺得喉嚨發緊。有心拒絕,告知對方不必如此,怎奈巫醫心意已決,桑醫也加入進來,一同俯請郅玄恩準。
“我將命人徹查國君府,並查諸公子及女公子府。”郅玄聲音沙啞,一錘定音。是針對他還是整個西原國,隻要留有痕跡,馬上就能查清楚。
“君上!”巫醫和桑醫大吃一驚。
他們本意是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怨恨罵名全部自己來背。郅玄下這道旨意,無疑是將矛盾轉移,酷烈之名加身,恐難以擺脫。
“我意已決。”郅玄攔住兩人,不打算聽其勸說,更不打算改變主意。
陰謀是衝他而來,自然該由他自己查清,抓出主謀和幫凶,全部予以嚴懲。不管主使之人是誰,他都不會放過。
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必然會讓宵小心存僥幸。
對謀害自己之人仁慈,不是大度而是愚蠢。
郅玄不是第一次被下毒,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必須殺雞儆猴,通過嚴酷的手段昭告世人:身為西原侯,他不懼陰謀。隻不過,無論任何人想要動手,最好考慮清楚後果。能殺死他且罷,殺不死他,就要做好被反戈一擊的準備。
郅玄主意已定,不可能更改。
巫醫桑醫知曉勸說無用,隻能接受命令,做好分內之事。
早朝樂聲響起,郅玄起身去往前殿。
在他入殿時,氏族們分列兩班,齊齊躬身相迎。
洛弓一身黑袍,頭戴玉冠腰佩玉環,身居六卿之一,位在欒會之下。
郅玄走過他身邊,腳步沒有停頓。決定散朝後把人留下,將徹查之事交給他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