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城是一座雄城, 藏民十餘萬。
城內水道縱-橫,各坊間地形複雜,對初來乍到的人而言很容易迷路。除非有向導帶領,否則軍隊入城極可能遭到埋伏, 產生不必要的損失。
考慮到這一點, 郅玄沒有著急攻破內城, 而是下令繼續施壓。拋石器在城外, 攻城弩在城頭,刺耳的呼嘯聲持續不斷,內城很快變得滿目瘡痍。
龐大的箭矢自屋頂貫入,輕易砸碎房梁粉碎木牆。
巨石從天而降,飛過眾人頭頂,不確定會落在何處, 更使得人心惶惶。
東梁侯站在城頭,眼看黑影越過頭頂,接連砸入城內,引發城民恐慌, 他卻無能為力。
又一片黑影飛過, 城內掀起轟鳴,大片房屋倒塌。
東梁侯怒火中燒,握劍的手愈發用力, 劍柄上的花紋嵌入掌心, 血絲沿著虎口滴落,猩紅刺目。
被無力感包圍,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傷口一片麻木, 心陣陣收緊。
突然, 東梁侯站立不穩,捂住心口臉色發青,用力咬破舌尖,劇烈的疼痛壓過暈眩,他才強撐著站直,沒有當場跌倒。
“父親有疾。”世子霸低聲開口,在郅玄看過來時,繼續道,“極少人知。”
郅玄仔細觀察世子霸,發現對方神情淡然,沒有絲毫擔心,不由得挑了下眉。比起他和渣爹,這對父子才是真正的塑料親情。
時至傍晚,太陽即將落山,城頭打起火把,操控拋石器和攻城弩的卒伍換了三批,攻擊始終未停。
守軍在氏族的指揮下放箭,卻是稀稀落落,造不成任何威脅。多數人箭壺射空,表情麻木,近乎喪失戰鬥意誌。
未開戰前,守軍信心滿滿,從上到下都認為守住三天不是難事。
兩天的戰鬥摧毀了他們的信念。
在戰場上廝殺不可怕,可怕的是戰意和鬥誌被催垮。手中拿著刀劍,卻一夕之間喪失力氣,失去同敵決戰的信念,喪失拚殺的勇氣。
沮喪和絕望迅速蔓延,從下至上,席卷城頭守軍。
麵對這種情況,東梁侯和氏族毫無辦法。不是士兵體魄不強,也不是兵力不足,而是軍隊失去戰鬥的決心,根本不想繼續打下去!
這一刻,東梁侯切身體會到失地氏族的無奈。
他們不是將封地糧食拱手相讓,也不是不想抵抗,事實上他們願意戰鬥。奈何甲士卒伍鬥誌全無,如一盤散沙。這樣的軍隊拉上戰場,不落敗才是怪事。
相比之下,兩國初交鋒,邊境五城的守軍變得可圈可點。
可惜當時不了解戰場的真實情況,惱怒守軍失地太快,負責守城的羲河遭到厭棄,在朝堂上受到排擠,早同東梁侯離心。
世上不缺後悔之人,唯缺後悔之藥。
親臨戰場,親眼目睹西原國軍隊的威勢,東梁侯十分後悔,後悔不該遷怒羲河。如今事情已經發生,他深知君臣離心難以挽回,隻能深深歎息,下令繼續調兵,竭盡所能穩定軍心。
明知事不可為,他也不能輕易倒下。
就算是強撐也要撐過三天!
和第一天不同,臨近傍晚,郅玄沒有鳴金收兵,而是下令兵將輪換休息,對內城的攻擊晝夜不停。
弩矢數量有限,絞弦聲逐漸停止。
巨石斷木用完,士兵們就地取材,堵住城門的巨石、堆積在外城的滾木都能利用。實在不行還可以拆卸牆磚。
總之,郅玄不下令停止,必須朝內城拋點東西。砸到哪裏不確定,被砸塌房子隻能自認倒黴。
西原國軍隊不撤,東梁國守軍隻能舍命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