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人婢女不敢出聲,低頭彎腰走過,或是縮在牆邊,全當自己是聾子瞎子,什麼都聽不到,什麼也看不見。
目睹四人表現,卿大夫們麵上不動聲色,心中各有思量。大部分朝臣打消擁護太子之意,反倒是有朝王子淮靠攏的趨勢。
他們的表現十分隱晦,一點都不明顯。奈何在場都是聰明人,宦海沉浮幾十年,僅靠丁點蛛絲馬跡就能推斷出全貌。
這樣的發展令人心驚。
太子的家臣環顧四周,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麼,頓覺觸目駭心。他們清醒意識到,之前太過想當然。
太子的確占有名分,可能否真正登上王位,登上王位後能否坐穩,不是自己說得算,全要看手握實權的氏族。
目前的情況很是不妙,比起太子和兩位年長的王子,貌似屬意王子淮的人更多。
這種情況下,假使太子能夠登上王位,怕也難坐穩。別說手握實權,很可能會在王位上死得不明不白,權利最終仍落於兄弟之手。
越想越是心驚,家臣們冒出一身冷汗,再不複手握勝券的模樣,焦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此刻,他們一改之前的念頭,竟也盼望人王能盡快蘇醒。
值得慶幸的是,醫的湯藥發揮作用,昏迷不醒的人王有了知覺,緩緩睜開雙眼,意識逐漸清醒。
人王醒來,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即使心中各有打算,事發突然也不可能做到盡善盡美。
人王醒來對眾人來說都是好消息,不管徹底康複還是拖延時間,都讓氏族們有了緩衝,可以調動人力物力,從容進行布置安排。
人王意識清醒,身體依舊乏力,左半邊身體有些僵硬,好在影響不大,調養一些時日就能恢複。
“散了。”人王疲憊道。他感到身體無力,動一動手臂都會冒汗,心情很是複雜。
此時躺在榻上,他想的不再是權利,也不是平衡各諸侯國,而是自己的身體能撐多久,還有多少日子能活。
看出人王的頹喪,卿大夫欲言又止,到底沒有勸說,一同遵王命離開。
太子四人沒有急著走,繼續守在人王榻邊,服侍人王服藥,其後才陸續起身。
“淮留下。”
四人即將走出殿門,人王突然開口。
王子淮應諾,轉身回到榻前。
太子、王子川和王子良臉色難看,到底不敢抗旨,攥緊拳頭壓下不甘,悶不做聲退出殿外。
“扶我起來。”人王撐著胳膊,對王子淮道。
王子淮撐住人王的肩膀,小心扶他起身。
除去袞服,能清楚摸到裏衣下的骨頭。王子淮愕然發現,記憶中高大雄壯的父親變得蒼老,鬢染霜白,手腕無力。此時靠在榻上,渾然是一個孱弱的老人。
“手給我看看。”人王仿佛沒看到王子淮眼中的複雜,示意王子淮伸手。
之前為防人王咬到舌頭,王子淮將手指塞入他的嘴裏,食指和中指被咬得青紫,關節處破皮,結成小塊血痂。
看到王子淮的傷處,人王歎息一聲,命醫給他上藥。
“父親,小傷無礙。”王子淮道。
“小傷?”人王突然想起什麼,笑道,“你幼時跌倒,手掌擦破點皮,抱著我的腿大哭,全都忘了?”
“父親,我當時年幼。”王子淮表情尷尬。
人王搖搖頭,拍拍王子淮的肩膀,沉聲道:“是啊,長大了,都長大了。”
這句話似在說王子淮,又仿佛另有深意。
王子淮眉心一跳,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聰明地三緘其口,什麼都沒說。
隨著群臣離宮,早朝發生的事自然瞞不住,中都城內頓時傳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