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瑜耐下性子來,想看看宋堰到底要玩什麼把戲。
他卻一直沒有說話,垂著眼皮,好像真的是專程來給她送一條魚。
“寶瑜,最近怎麼不聽話,吃得那樣少,都瘦了。”宋堰挑好了一塊,放在碗裏,推給她,邊心疼地打量她的眉眼,“你這樣,我怎麼放心以後你自己生活?”
寶瑜怔怔地抬頭。這段日子,宋俏也不時與她說過,等她身體好了,采萍找到了,就會送她走。寶瑜聽在耳裏,半信半疑,不是她疑心重,而是宋家人的口中,少有實話。經商世家,百事利益為先,宋俏的話,寶瑜向來當做他們安撫她的緩兵之計,但今日在宋堰口中再次聽到,心中難免咯噔一下。
“你把采萍怎麼樣了?”寶瑜立刻就想到了這處。
她緊緊盯著宋堰的眼,想在他眼神裏找到些蛛絲馬跡,寶瑜懷疑,是不是宋堰將采萍偷偷藏了起來,用來作為桎梏她的條件。
宋堰愣了一瞬,隨即搖頭苦笑:“你果然懷疑我。”
許是痛苦積攢得多了也會麻木,麵對寶瑜的質疑,宋堰隻是心中疼了一瞬,而後就坦然地接受了。無論寶瑜將他想得多麼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來是想告訴你,別太憂心,采萍還活著,她很好。”宋堰說著,從袖中掏出了一封書信,交到寶瑜的手裏,“這是今日中午我收到的信,采萍是在去驛站的路上,被東山的匪首劉英山劫持了。他拿著采萍威脅宋氏,想分走即將到達淮寧港的五十船茶葉。”
寶瑜的眼皮跳了下,連忙將信封拆開,迅速通讀了一遍,果然是宋堰所說的那樣。
但是……“采萍就是個丫鬟,劉英山瘋了,用一個丫鬟來勒索那麼多的錢財?”寶瑜狐疑地看著宋堰,“還是你與劉英山暗中勾結,一起來蒙騙我?”
“寶瑜,與匪首勾結,我在你心裏到底有多不堪?”宋堰的唇動了動,最終隻能無奈地歎氣,“是孫勇。寶瑜,你還記得他嗎,上輩子,就是這個孫勇將那本假賬冊交到知府手中的。重來一次,我早早地就將他換掉,想著以絕後患,但是沒想到,還是沒有防住。孫勇丟了活計,走投無路,投靠了匪首劉英山。這本也無礙,隻是沒想到,他竟然是含桃丈夫的友人,對宋府的事了如指掌。”
寶瑜聽著,捏緊了紙角:“所以他一直暗中跟著府上的馬車,趁機綁了采萍?”
“劉英山本來是想要擄走你的。”宋堰輕聲道,“隻是當日黎子昂偶然經過,出了些意外,他們才退而求其次,帶走了采萍。而後,在采萍的手中,得到了那本假賬本。”
“寶瑜,你說這是不是造化弄人?”宋堰搖頭,他看著寶瑜的臉,近日連番的變故似乎磨平了他的棱角,從前瞳仁中的光彩也黯淡了,整個人頹靡得如同中年逆旅的行人,“命運的安排,無論怎麼努力,終究是逃不開的。兜兜轉轉,最後還是要回到早已注定的路上。”
“你——”寶瑜沉默了半晌,低聲問,“你要怎麼辦?”
劉英山來的信中,提出了兩個條件,如果想要贖回賬本,就用二十五船的茶葉交換,但如果想要采萍活命回來,還需要另外的二十五船茶葉。劉英山是個聰明的人,知道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把柄,他知道那個賬本最多隻值二十五船茶葉,再多,宋堰被惹惱,或許會拚個魚死網破。
但采萍,劉英山從孫勇的口中知道了采萍對寶瑜有多重要,也知道了宋家人對寶瑜有多看重。如果宋堰願意用兩萬兩銀子換采萍的這條命,那最好,如果不換,也沒什麼關係。對劉英山來說,不過是多條刀下亡魂的簡單事。
寶瑜知道這趟茶船對於現在的宋家來說有多重要,如果全部丟失,足夠讓宋家三年內都難以喘得上氣。
“我答應過你的,寶瑜,我會幫你完成任何事,隻要你想要我去做。”宋堰笑了笑,“我已經任性過一輩子了,死過一次了。這一世,我沒有什麼懼怕的,傾家蕩產暴屍街頭都沒有關係。寶瑜,我真心地希望你能好,信我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
他說完,又從袖中掏出了一封書信,遞到寶瑜的麵前:“和離書,寶瑜,我會將采萍帶回到你的麵前,並且,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