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堰一連三天都沒有回來的消息, 寶瑜也沒有再出門。
她就在寒春院裏,白日喝茶賞花,沒別的異常, 到了晚上, 便點著燈抄賬本。除了第一天抄到了三更,接下來兩日抄得並不晚,她也發覺了若是睡太晚會惹人懷疑, 是以隻比平常晚了半個時辰左右。
含桃覺著自己許是想多了,漸漸的, 也不再盯著這件事了。
宋堰離開的第三天,宋府來了個不速之客, 是宋俏前世糾纏了半生的丈夫, 柳嘉容。
聽說柳嘉容登門來提親的時候,寶瑜極為詫異,因著前世,柳嘉容的求娶大概在半年之後,還是宋俏死皮賴臉地磨來的。柳嘉容形容俊美, 喜歡的也是美豔的女子,宋俏雖然不醜,但是性格偏向颯爽, 平日裏的打扮也是爽快利落樣子的, 柳嘉容看不上她。
怎麼突然就登門了?
寶瑜暗自蹙眉,她不想再理會宋家這攤子破爛事,但媒人提親是大事,她又是宋俏的大嫂,不得不去。
一路上,寶瑜叮囑采萍道:“我昨晚上沒睡好, 身子不舒服,待會到了人的麵前了,你看著我的眼色。若是我手指在膝上敲了三下,你就趕緊站出來,說大夫人的頭痛犯了,咱們回去,記得了嗎?”
采萍連連點頭:“記得了。”
寶瑜原本以為,柳嘉容的提親其實是個意外。從前宋俏總追在他後麵,柳嘉容便嫌她煩,如今宋俏不追了,柳嘉容便又開始抓心撓肝她為什麼不追。男人的劣根性而已,提親也不過是場笑話,隻要隨便打發兩句,柳嘉容受挫了,自然會惱怒回家。
到了花廳後她才發現,事情似乎沒她想的那麼簡單。
裏頭好像是已經吵過了一架了。
遠遠地便聽見宋老夫人道:“你們柳家財大氣粗,柳公子又是一表人才,我們宋家配不上你們。這些聘禮什麼的,趕快拿走吧,俏俏不會嫁過去,你們也早點死了這條心,不要再來我家煩擾我們。”
柳嘉容跪在地上,一張俊美的臉上麵色哀慟:“老夫人,我是真心想要求娶俏俏的,我發誓會待她好,此生別無二心……”
宋老爺也發怒了,嗬斥道:“狼行千裏吃肉,狗走千裏吃屎,柳嘉容,你是什麼人,我們早就看透了,不要再說這些虛無縹緲的話。拿著你的破東西,趕緊給我滾,若不然,我就派人打你出去!”
寶瑜愣愣地,先是看了柳嘉容一眼,目光又掃過院外堆了滿地的紅木箱子,心中隱隱有了什麼猜測。
宋俏忽的站起來:“大嫂來了。”
屋子裏的人俱都往外看,柳嘉容也回過頭,麵露驚喜之色:“大嫂?”
“你能不能要點臉?”宋正昀惱怒地上前踹了他一腳,“你和我們宋家有半點關係嗎,大嫂是你能叫的嗎?”
“我——”柳嘉容痛苦地閉了閉眼,沒再說話。
本想著默默地來,再默默地走,如今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寶瑜倍感不適,隻能明知故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大嫂,你讓他走吧。”宋俏走過來抓住寶瑜的袖子,低聲道,“我不想再看見他了,一眼都不想。”
柳嘉容顯然也聽到了宋俏的話,肩膀顫了一下,眼眶也漸漸紅了。
“為什麼?”寶瑜反問,“你不是很喜歡他嗎,喜歡了那麼久。我看柳公子如今,也是誠心想要悔過的,俏俏,你應該高興才是。若是你現在答應他,以後定然是一段美滿的姻緣。”
“大嫂,您就別說笑了。”宋俏跺了跺腳,她停頓片刻,咬牙道,“你知道的,我現在恨他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重來一次。”
“為什麼不能重來?”寶瑜看著她的眼睛,笑著重複了一遍,“柳公子那麼真誠,他會對你好的。”
“……”宋俏錯愕地抬起眼,她似乎聽到了寶瑜話外的意思,心中咯噔一下。
“大嫂,你——”宋俏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看了眼地上跪著的柳嘉容,又看了眼寶瑜笑盈盈的臉,一時間,心中堵了什麼似的,又覺得心虛得很。這種心虛是她從前沒有體會過的,寶瑜在問,既然我都能原諒你們,為什麼你不能重新原諒柳嘉容?
又或者是,既然你無法原諒柳嘉容曾經犯下的錯,憑什麼要我原諒你們?
宋俏不敢再看寶瑜的眼睛,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艱澀地咽了一口唾沫。
“俏俏。”柳嘉容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站起來了,他緩慢地走到宋俏的麵前,嗓音低啞,“我知道我從前做過錯事,給了你很大的傷害,但是俏俏,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不是從前的那個柳嘉容了,我不會再讓你受欺負,我們好好的好不好?你想要的東西,我都會取來給你,就像從前你希望的那樣,我們兩個,再生幾個孩子,過最痛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