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衛甲吐出了一口長氣,幽幽的,仿佛包含著龍衛甲十幾年來死寂的沉鬱。
倒在北方土地上的兄弟們啊,我終於可以再一次見到你們了。
以一個戰死戰士的名義!
四
方羽不想與他們拚命,不相與一個曾經在戰場上為抵抗異族侵略而血戰不退的戰士拚命,他們的歸宿應該是那烽火燎天的戰場上,而不是死在自己的手裏,死在這寂寞森冷的皇宮裏。
但方羽不能不與他們拚命,這些人是一種純粹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問對與錯,不管是與非,命令既出,不死無回。
方羽想要活下去,就隻有殺了他們,這是一種無從選擇的悲哀。
方羽殺人從來沒有仁慈過,可這一回,卻有些猶豫,當他看到龍衛甲一口血噴了出來時,心中竟有一種莫名的惋惜和傷感。
或許他們都是同一種人吧。
戰士,應該是戰鬥在戰場上的,如此落漠的守在深宮,那將是怎樣的一種失落!
方羽理解他們的失落,所以才倍感惋惜和傷感。
四把刀發出吱吱的輕鳴,似要擦燃這周圍的空氣。
這是四人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發出了平生中最強的一刀,誓要將方羽斬於刀下。
他們平生無仇,卻不得不舍命相鬥。
因為這是一個軍人要執行的命令。
五
李氏回頭見方羽被刀光籠罩在中間,忍不住對宋真宗道:“官家,都是自己人,讓他們停下來吧。”
“晚了。”宋真宗臉無表情的說道,他雖不懂武藝,但場中慘烈的氣氛,讓他也明白這是生死相分的時刻。
無論宋真宗多寵愛李氏,但對方羽這種闖入皇宮者都是極其討厭的,這種人,是對他的皇權的一種挑釁,做為皇帝,他絕對不能容忍這種人的存在,所以,無論場中情況如何,李氏求與不求,他都不會叫住手的。
這是一個皇帝基本的準則。
六
場中,已分出了生死。
猶如銀瓶乍破,一聲脆裂的聲響,五人手中的刀化為四處飛射的碎片。五道身影齊齊向外拋跌,雙方相碰的巨大力量,如一團颶風般刮過屋內,大部分的燈燭為之熄滅,剩下兩盞孤零零的在幽暗中明滅不定。
龍衛乙從地上艱難的支起了上半身,看著同樣從地上艱難的支起身子的方羽,道:“好功夫,好身手,能死在你這樣的人手中,也不枉了我等一生的名聲。可惜,可惜,可惜了你這樣的身手,應該在那北地的戰場上才是。”
方羽搖晃著站了起來,蒙麵巾上的嘴角處有一絲血跡,聞言,聲音有些嘶啞的道:“我會的,如果我今夜不死的話,我想,我終有一天會站在那北地的戰場上的。”
方羽說出了一句承諾,這是一個戰士對另一個戰士的承諾。
“嗬,嗬……好!”隨著笑聲,大量的鮮血從龍衛乙的口中湧了出來,他轉過頭對自己的同伴問道:“你們,你們還好嗎?”
“乙,甲他們都已先走一步了,我,我也不行了,我不等你了,我,我,先……”那人無力的垂下了頭。
“嗬,嗬,也好,也好,兄弟們還是在一起,嗬,嗬,這回不用再做這不男不女的人了……”龍衛乙在笑聲中氣息漸杳。
方羽的眼中有一絲潮熱,搖晃的身體忽的挺直了腰板。
大宋時代,是文人的天堂,卻是軍人的悲哀。
方羽如是的想著,轉過頭去望向那宋真宗。
“來……”宋真宗被方羽淩厲的眼神嚇到,想要高聲喊人,卻是再也發不出聲音。
宋真宗的眼睛無神的看著虛空,臉上的潮紅迅速的退去,往後倒在了龍床上。
他的元氣已經耗盡,油盡燈枯的他再也回天無力了。
“官家!”李氏悲嘶一聲。
方羽喟然的歎了口氣。
一代帝王走了,新一代的帝王時代又要開始了。
陳林從暗中走了出來,一掌擊昏了李氏,肩著她離去。
方羽再一次看了一眼五名龍衛的屍體,退入了黑暗之中。
幽暗的燈光照著龍床上,宋真宗無助的吐出了他人生中最後的一口氣。
屋外的風更烈了,似是要下雨了。
山雨來時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