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德嘉一進臥室,見妻子金麗娜倚著床頭板坐起來了,雖然臉色蠟黃,瘦骨嶙峋,塌陷的眼窩裏閃著微弱的生命力,心裏也很高興。他高興地湊上前去說:“麗娜,我看你這病要好轉呀,咱們家福星高照!”

金麗娜有氣無力地說:“德嘉,我覺得吃了那中藥好使……”

“我看也是,”計德嘉邊脫上衣邊說,“全國大小報紙,還有電視台都有這藥的廣告。報上說,這藥已經傳到美國、加拿大等地,很受歡迎,吃了,不管什麼腫瘤,維持率在百分之四十,治愈率達百分之二十多,這病是目前世界醫學界難題,已經了不起了……”他說到這兒,見小姨子秀娜站在一旁有點兒發愣,把話轉向她:“秀娜,我敢判斷,你姐姐就是那百分之二十之內的。”

秀娜笑一下,接過他脫掉的上衣,走出臥室掛到客廳的衣架上。計德嘉高興地和妻子說了一陣子,起身去衛生間。秀娜把他輕輕拉到臥室裏趴在耳朵上說:“我姐姐要是好了,我也等著。我比她小十歲,怎麼也是她先走,你心裏可要有數。”

“黏豆包!”計德嘉扭一下秀娜的臉蛋,接著狠狠地吻了她一下,又很快回到了妻子的臥室。

“我知道,你今天心裏有高興的事兒,”計德嘉一進臥室就對金麗娜說,“小林從俄羅斯回來,他們公司的車已經去接他了,客車從口岸人關是四點,加上驗行半個小時,差不多快到家了。”

計德嘉話音剛落,就聽見門鈴響。秀娜趕緊去開門,果然是小林。小林一進屋先問迎麵的小姨好,又問臥室門口的爸爸好,急不可待地進了臥室,“媽媽,媽媽,病好些了吧?”

金麗娜點點頭:“小林,媽媽可要想死你了,這回一走就是二十多天。”

“媽——”小林坐到金麗娜跟前說,“我打電話,小姨都和我說了,你吃了爸爸托人買的中藥很有效。媽,你會好的,要不是這個買賣,我怎麼也得趕回來看您。”他說著往前湊湊,“媽,有一筆大買賣,我走了不行啊,媽隻要能治好病,多貴的藥咱都能買起……”

這時,屋裏人才注意到小林的身後還陪著位年輕漂亮的俄羅斯姑娘,身材苗條,微微泛黃的披肩發那樣秀美,瀟灑,長長的睫毛下撲閃著一對明亮的大眼睛,皮膚嬌嫩。計德嘉瞧瞧俄羅斯姑娘,問:“小林,這——”

“爸爸,這是我在列索紮沃茨克結識的女朋友妮娜,我們倆正在試婚。”小林轉過身給妮娜介紹了屋裏的人。妮娜用生硬的漢語按著小林的介紹依次有禮貌地問了爸爸好、媽媽好、小姨好。

妮娜陌生又含笑地瞧著屋裏人。

“小林——”計德嘉皺著眉頭,“試婚?就是沒結婚就搬在一塊兒住上了,是吧?”

小林點點頭。

計德嘉有些氣急敗壞:“咱這是什麼家庭呀?這不是傷風敗俗嗎?”

“什麼俗啊?我的爸爸——”小林振振有詞兒地說,“咱們中國那些封建保守、抑製人性的俗應該破破了,這在國外很正常呀!我認識的幾個俄羅斯朋友都是這樣,一戀愛就在一起住,住一段,覺得各方麵都很投合,就正式宣布結婚,不投合就拜拜。我前些日子到北京去,見到幾個大學畢業分配在北京的同學,他們說,一些大學生都這樣了……”

計德嘉想插話都插不進去,聽小林滔滔不絕地說著:“爸爸,就你這個市長吧,戴上個烏紗帽就像緊箍咒似的,這方麵聽到的少,見到的更少。現在,全國一些大城市,別說我們這小年輕沒結婚的,就那些半大老頭子都有情婦,有老鐵,像約定俗成似的,各地都悄聲過上情人節了。不信到那天你到一些大城市裏看去吧,花店裏的鮮花成了俏貨……”

計德嘉和秀娜的眼光無意中碰到了一起,心裏尷尬,臉色也就不甚自然。他給秀娜使一下眼色,秀娜熱情地領著妮娜出去了。妮娜聽不懂計德嘉和小林說些什麼,但看神色、口氣,猜測是爭論問題,便隨和地跟著秀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