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斬麵色一僵。
花顏似是沒看到,對他擺手,“你走吧,時候差不多了,我可不想看到雲遲來了,與你打起來,拆了這座安靜的尼姑庵,人家好心收留我們,咱們可別作孽。”
蘇子斬瞳孔微縮,輕嗤了一聲未語。
花顏又軟軟地道,“三十裏背負之情,銘記五內,以後山轉水轉,我如今還不起,無以為報,有朝一日,總能有些東西是你看得上眼而我也能回報的。再會!”
蘇子斬薄唇抿起,盯著她趴倒在桌案上的模樣,纖瘦不盈一握,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揚眉一笑,往日清冷寒厲一改,有幾分輕狂張揚,緩緩開口,嗓音低潤清越,“好,我等著那一日。”說完,他長身而起。
花顏睜開眼睛,眸光有幾分迷離,“外麵夜深露重,把你的衣袍穿上再走。”
蘇子斬腳步一頓,看向她,隻是一眼,便撇開視線,快速地伸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長袍,利落地披在了身上,再不發一言,轉眼便出了房門。
不再負累一個人,蘇子斬離開小小的尼姑庵輕而易舉。
花顏聽著外麵沒了動靜,夜重新的寂靜下來,她看著對麵那已經空無人坐的椅子,低低喃喃地說,“畏寒之症如此要命嗎?讓你心中連肖想一下未來都不敢?”
一句話落,她收回視線,將頭枕在胳膊上,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
似乎剛睡著,似乎又沒睡著,房門從外麵被推開,涼風吹進來,帶著夜裏的露水和寒氣。
清冽的鳳凰花香,普天之下獨一無二,是東宮太子雲遲。
花顏仿若未覺,繼續睡著。
雲遲站在門口,看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人,桌子上擺了一個酒壇,兩個大碗。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喝醉紅顏用大碗。
滿屋酒香,潔淨無塵。
他目光清涼地看了片刻,伸手挑開紗簾,抬步走進屋,來到了花顏麵前,低沉溫涼的嗓音不高不低,“為了喝蘇子斬的一壇酒,你便如此費盡周折折騰來了這裏,如今酒喝了,人可痛快了?”
花顏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雲遲,他一身天青色錦袍,沾染著夜裏的寒露之氣,眉目似乎也踱了一層寒涼,有些許風塵,但不失清貴尊華。
這副天地皆失色的容貌,在夜裏的燈光下看來尤其日朗月華。
他的神色不喜不怒,但也談不上和善。的確,任誰折騰這大半夜,心情都愉悅不起來。
她瞅了雲遲片刻,歎了口氣,“普天之下,好酒無數,我卻偏偏耐不住醉紅顏的酒香,每逢一見,總要喝到腹中才作罷。雖說費盡周折,但酒既然喝到了,人自然也就暢快了。”話落,幽幽地補充,“可惜,今夜的確是太勞頓了些,使我現在十分疲累想睡覺,殿下若是不在意這小地方,便屈尊也歇上一歇,明日一早,再趕路回京如何?”
雲遲坐下身,溫涼地笑,“蘇子斬的酒哪那麼容易喝得?跑出京外六十裏,隻是小小疲累,你已經算是好的了,見到沒被累垮的你,本宮萬分慶幸。”
花顏細細地探究了他一眼,見他眼底暗沉濃鬱,她笑了笑,抬眼認真地說,“騎快馬出京,走了三十裏,到了半壁山下時,我發現忘帶葵水用的布包了。他那時已經把馬打發走了,方圓三十裏,沒有女子居住之處,無奈之下,他背著我翻山越嶺,北行三十裏,來到了這裏。累垮的人不是我,是他,我也算為你出了今日他劫走我的氣了,太子殿下便將此事揭過如何?誰叫你府中沒有醉紅顏呢,我喜歡此酒,也隻能累及別人了。”
雲遲聞言麵色終於露出隱怒,“你竟然讓蘇子斬背著你走了三十裏路?”
花顏困乏地說,“他後背冰寒入骨,凍死個人,三十裏路對他來說是辛苦,但對我來說也沒半分享受。殿下在意什麼?”
雲遲眉目變幻地盯著她。
花顏打了個哈欠,困濃濃地趴下繼續睡,“我是真的困了,殿下若是覺得我今日行止太過出格過分,那正好應允了我這一年來的所求,取消了婚約,我求之不得。若是覺得尚可忍受,那麼便先讓我睡一覺,待我睡醒了,你若算賬,我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