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宸剛碰到謝芳華的脈搏,頓時驚道,“她……有喜了?”
秦錚點點頭。
言宸臉色變化了一陣,放下了手,不再言聲,隻站在那裏看著謝芳華。
謝芳華嘔吐了片刻後,才勉強止住,臉色發白,有氣無力地靠在秦錚的懷裏。
“這裏的血腥味太大,先離開這裏。”秦錚道。
謝芳華點點頭,見他又要抱她,搖頭,“我能走,你別觸動傷口。”
秦錚隻能作罷,扶著她向溪水上遊的岸邊走去。
言宸抬步跟在二人身後。
青岩帶著人收拾留在這一片地麵上的狼藉。
來到上遊,謝芳華蹲在水邊,捧了兩口水,漱了口,又洗了洗臉,才壓下胃裏的翻湧。
秦錚問,“好些了嗎?”
謝芳華點點頭,回身看向言宸,想問他什麼,卻發現,這麼長時間不見,而他今日突然出現在這裏,他的父親又是玉兆天,一時間,感覺有些東西到底還是變了,不知該如何問。
言宸沉默片刻,緩緩開口,“父親的確是有一個雙胞胎兄弟,但是在年幼便夭折了。隻不過玉家沒對外說。那個孩子夭折後,祖母的精神時好時壞,壞的時候,就會把父親當做那個孩子。漸漸的,父親便以一人之身,代兩個人活著,因兩個孩子是兩種性情,他漸漸地,也就養成了兩個性情,一個是玉兆天,一個是玉兆宴。”
謝芳華靜靜聽著,原來北齊的國舅玉兆宴和玉兆天真的是一個人。
姑姑說見過玉兆宴,連姑姑那樣聰明的人都分辨不出來是兩個人,可見這人性格分裂至此。
“二十年前,經玉家一眾族堂長老商定,父親出使南秦,假死,以借此對南秦出兵。反正死了一個玉兆天,還有一個玉兆宴。”言宸繼續道,“無非是想北齊對南秦出兵,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隻是玉家的堂族長老們都沒料到,這個局最後因為一個女人給破了。”
“我姑姑。”謝芳華道。
言宸點頭,“對,你姑姑謝鳳。北齊的王上喜歡上了你的姑姑,不顧玉家反對,答應南秦議和。你姑姑嫁來北齊,兩國休戰。”
“玉家堂族長老們準備了那麼久,沒想到因為北齊王為了女人而破滅,想必十分不甘心。”秦錚接過話道。
言宸點頭,“是不甘心,但是卻又拿王上沒辦法。玉家堂族的長老隻能再重新謀劃。適逢,南秦皇室和忠勇侯府之間日漸間隙,南秦王室不容於忠勇侯府和謝氏,想方設法想除去臥榻之側這隻酣然地盤踞了南秦半壁江山的老虎,所以,這便有了可乘之機。”
“所以,玉兆天暗中加入了南秦的隱山隱衛,暗中收複了南秦的隱山隱衛宗師。”秦錚道。
言宸頷首,“忠勇侯府和謝氏的勢力實在太大,可以說,南秦皇室是靠謝氏扶持起來的。沒有謝氏,就沒有南秦江山。若隻靠南秦皇室除掉謝氏,怕是百年也做不到,南秦皇室的皇帝也隻能是有心無力。但若是有一把利劍,紮在南秦皇室的心窩,又有一把利劍,能夠瓦解謝氏的核心。那麼,兩方間隙下,何愁南秦不會自取滅亡?”
謝芳華聞言情緒波動,前一世,謝氏的確就是這樣被傾覆的,滿門抄斬,無一活口。謝氏倒了,南秦皇室的江山天下也走到了盡頭。那時候,她一個閨閣女兒家,沒見過大世麵,不知朝局,不知暗中陰謀,理所當然地怨恨南秦皇室,根本就看不到北齊玉家這雙手。
北齊玉家收買南秦皇室隱山隱衛,背後推動下,南秦的江山真的如北齊謀劃一般,自取滅亡了。
這一世,因為她前往無名山,因為回京後抽絲剝繭發現背後籌謀,謝家分宗分族,忠勇侯府爺爺避世,老皇帝早早駕崩,秦鈺登基,她和秦鈺聯手,秦錚和秦鈺兄弟化幹戈為玉帛。所以,無論北齊有什麼陰謀,南秦所有人眾誌成城,才逐一破解。
言宸看了謝芳華一眼,抿了抿唇,繼續道,“忠勇侯府世子和夫人死後,父親以為,南秦皇帝這一次應該下定決心動謝氏了,可是他沒想到,皇帝並沒有對謝氏動手,似乎因為對謝英夫婦的死而愧疚,而有不打算再對謝氏動手的打算。”
謝芳華伸手捂住心口,撫平了波動的情緒。
言宸繼續道,“族堂長老商議之下,覺得玉家應該再派一人,送往無名山。選中了我。父親反對,但抗衡不過族堂一眾長老的決定。於是,我被安排之下,送去了無名山。”
謝芳華輕聲道,“原來你進入無名山,是這個原因,不是被家主所棄。”
言宸搖頭,“不是。”
謝芳華不再說話。
言宸繼續道,“我不願被家族長老掌控,亦不願待在無名山,也不願向父親一樣,他真正的身份根本就見不得人。明明身為國舅,身份尊崇,明明出身玉家,身份尊貴。明明有才華有能力,卻不能正大光明地活著,隻能背後籌劃那些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漸漸的,他將自己真正地變成了兩個人,一個是玉兆天,一個是玉兆宴,活得如此之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