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他對她也溫柔含笑過。
曾經,他對她也備感關懷過。
曾經,他對她也提筆作畫作詩過。
曾經……
從何時起,他眉目對著她時,不再溫潤溫情,而是淡淡的默默的,看著她。
是從謝英、崔玉婉死後?
還是從她親手用自認為悄無聲息的手段殺死她的庶子時?
不記得了!
可是,夫妻二十多年,他怎麼能就這樣的死了?
怎麼能就這樣的死了?
那她呢?
她怎麼辦?
她想著,騰地站起身,拿起桌子上的酒杯,還有剩餘的殘餘酒液,她仰脖,倒入嘴裏,覺得不夠,便一把磕碎了被子,拿著半截杯片向脖子上劃去。
英親王妃大驚,“你做什麼?”立即上前來攔她。
旁邊伸出一隻手,秦鈺聲音溫涼,“夫人想想李沐清,他若是一日之間,死了父母,這一輩,會如何?怕是會毀了。”
右相夫人頓時激靈了一下子。
秦鈺又道,“右相已去,李沐清幾日前,落下了心疾之症,往後十年,不能輕易動大怒,不能大喜大悲。您若是也隨右相走,不保重身體。那麼,您含辛茹苦養大的兒子呢?您就不為他考量了?”
右相夫人身子猛地顫了顫,無神的眼睛聚焦,偏頭看向秦鈺,“心疾?”
秦鈺頷首,“沒錯,心疾,幾日前,他以為,芳華死了,大悲之下,落下了心疾。芳華用醫術救他,但十年之內,也不能大喜大悲,否則,這心疾將追隨一生。痛徹心扉,絞痛如刀割。”
右相夫人見秦鈺沒有半絲說笑的意思,手中的杯片頓時脫手,摔在了地上。
秦鈺慢慢地放開了她的手。
她一瞬間,淚如泉湧,哭道,“李延你好狠的心,你就這樣一走百了,我們的兒子呢?你就不管了?你扔下給我……沐清他……他身體一向好好的,竟然……竟然落下了心疾……你喜歡她娘,你做成了想做的事兒,隨她去了,你的兒子喜歡她,為她落下了心疾……那我呢?我呢?”
她哭倒在地,撕心裂肺。
英親王妃不忍間,慢慢地轉開了頭,用娟帕又擦了擦眼淚。
秦鈺抿唇,看了死去的右相和哭得傷心至極的右相夫人一眼,抬步出了會客廳。
小泉子立即跟了出來。
秦鈺在會客廳門口,站了半響,對小泉子吩咐,“你留在這裏,幫助右相府,安置右相後事。”頓了頓,又吩咐,“傳朕旨意,右相追封相國公,按王公之禮,準備一應葬品禮儀,等待李沐清回京後安葬。”
“是!”小泉子垂首。
這時,英親王妃從裏麵走出來,對秦鈺道,“滎陽城距離這裏不算近,李沐清那邊,皇上給他親筆去信吧。希望他能挺得住。”
秦鈺點頭,“朕這便回宮去寫一封信,鷹鳥傳給他,快的話,今日深夜,就能收到。”話落,他歎了口氣,望天道,“沒想到,右相是因為這樣。”頓了頓,又道,“大伯母,朕是否做錯了。”
英親王妃拍拍他肩膀,搖搖頭,“你沒做錯,你做了身為一個皇上該做的事情。右相也做了身為一個臣子,一個父親,該做的事情。他認為這樣死得其所,便是心滿意足了。皇上不必自責。若你不如此做,若李沐清徇私護親,他該失望了。”
秦鈺從天空收回視線,對她道,“大伯母,你暫且先留在右相府吧,小泉子也留下。但他畢竟行事還欠穩妥。稍後,傳出消息,大伯父、永康侯等人便會過來。”
英親王妃點頭,“你快去吧,盡快傳信給李沐清。如今雖然已經快到中秋了,但天氣還是極為炎熱,耽擱不得。”
秦鈺應聲,出了右相府,回了皇宮。
回到皇宮後,秦鈺提筆,給李沐清寫了一封信。
這是秦鈺有史以來,寫的最長的一封信。
按照英親王妃所敘述,前因後果,逐一清楚地寫到了紙上,同時,又複寫一份,傳給秦錚。
兩封信寫罷,他喊喂養鷹鳥之人,綁在了兩隻鷹鳥腿上,兩隻鷹鳥一起向滎陽城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