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清沒說話。
秦錚又道,“上達天聽,也就是你將傳信將此事稟告秦鈺,由他來處理。”頓了頓,他敲著桌麵道,“秦鈺畢竟是一國之君,如今新登基不久,地位未穩,內憂外患,他的帝王恩威還沒徹底的顯露。將來嘛,他就是一個合格的皇帝。”
李沐清抿唇。
秦錚話落,站起身,拍拍謝芳華,“你該回去休息了。”
謝芳華點點頭,這事兒誰也幫不了李沐清,畢竟是他的父親,且又牽連了絕命李家。那“遇殺則殺”四個字,這般時候出現在絕命李家的家主李霄死前所在的地方,實在是讓人不得不驚異心涼。
“你自己考量吧,這件事情誰也幫不了你。忠君為國,還是大義滅親。忠孝之事本就難兩全。”秦錚拉著謝芳華起身,“我送你回去。”
謝芳華隨著他站起身,不再多言,出了房門。
鄭孝揚見二人走了,挪了挪屁股,想起身,後來,想起了什麼,又坐了回去,見李沐清臉色沉暗,他湊近他,道,“李沐清,你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麼?”
李沐清抬眼看向鄭孝揚,木木地重複,“我這一生,最想要的是什麼?”
鄭孝揚點頭。
李沐清看著他,目光漸深,片刻後,又變淡變淺,漸漸蒼茫。
鄭孝揚瞧著他,“你別告訴我,你這一生,沒有最想要的?”
李沐清垂首,沉默片刻,低聲似呢喃的語氣說,“我曾經最想要的是謝芳華,但我心中清楚,有秦錚,她就不會嫁給我,本來,我覺得,我有一爭高低的本事,但當發現,她心中隻有他時,我知道我爭不過,便放下了。”頓了頓,他低聲道,“如今……還真的沒有了。”
鄭孝揚睜大眼睛,“這你也敢與我說?”
李沐清抬頭,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有什麼不敢與你說的?當初我求娶她,世人皆知。隻不過,是他們大婚路上坎坷的一關罷了。雖然已經沒多少人記得,但我自己會終生記得。”
鄭孝揚看著他,不禁唏噓,“你是右相府的李沐清啊,皇上器重的丞相司職,未來的相爺非你莫屬。朝臣中,年紀輕輕,便這般身居高位,女子嘛,紅顏美人雖好,但也不過是英雄的枕邊花。既然得不到,放下最好。興許還能再遇到個心儀的女子。你的路和台階可比別人高多了,多少人望塵莫及。除了女子,再沒有別的想要的了?”
李沐清目光幽深,淡淡道,“一眼望盡一生,又有何可期?”
鄭孝揚一時禁了聲。
李沐清繼續地道,“我出生在右相府,從出生起,我的路似乎就被安排好了。我記事起,就隨著父親教導,文武兼備,他是我的榜樣,我便想著,有朝一日,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來,隨著我長大成人,我覺得,父親這樣的人並不好,他的一生,世人推崇,身居高位,又如何?外人看著光鮮,可是苦隻有自己知道。他和母親幾乎從不吵架,但是卻感情寡淡無味。”
鄭孝揚道,“我有父無母,雖然出生滎陽鄭氏,但門楣不咋地,沒這種感受。我這一生,最想要的是光耀門楣,把鄭氏變成可以比肩忠勇侯府、英親王府的高門望族。”
李沐清頷首,歎了口氣,“我還未入朝時,便得先皇許了承接相府門第,如今得當今皇上器重,人人看我前途一片大好,未來可呼風喚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那又如何?也許是早就安排好的,可我卻沒有多少興奮、規劃、鬥誌。我如論如何做,在這個位置上,也許準備太久,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做好。能隨手最好的事情,便不會成為心中所想了。”
“有道理。”鄭孝揚點頭。
“你剛剛想對我說什麼?”李沐清又問鄭孝揚。
鄭孝揚撓撓頭,“本來,我是想對你說,紙包不住火,即便如今你去私信,詢問尊父,私下處理。當今皇上總有一日會知道。剛剛秦錚兄也說了,未來的皇上,會是一個合格的帝王。但凡帝王,都有恩威。難免,以後,影響你。”
李沐清笑了笑,不在乎地搖頭,“影響不影響我,於我來說,無甚所謂。”頓了頓,他眉目又暗了暗,“隻是父親……”他抿了抿唇,“讓我聯想到,是否當初,妹妹犯錯,皆是他一手促成。那……”他閉了閉眼,“讓我如何……”
鄭孝揚聞言頓時驚呆了,“你妹妹……她……你父親一手促成?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