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華從榮福堂出來,天已經黑了。
侍書站在門口等著她,恭敬地低聲道,“崢二公子和燕小侯爺等人都離去了,世子命人做了您最愛吃的菜,在芝蘭苑等著您呢。”
謝芳華點點頭,嘟囔道,“爺爺最是小氣,連一頓飯也舍不得給我,還是哥哥疼我。”
侍書回頭看了一眼,剛剛他站得遠,但也能聽得老侯爺大口喘氣聲,顯然是又氣著了。沒打罰小姐就不錯了,怎麼還有心情留他吃飯?
二人來到芝蘭苑,謝墨含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了,晚風甚是清冷,他隻穿著輕裘,並未披鬥篷。看起來身形雖然頸長,但有些孱弱。
謝芳華想著今日所見的這些公子哥裏,他哥哥算個徹頭徹尾的病秧子。就連那秦錚看著雖然瘦,但絕對不是弱,那個人和他哥哥身量差不多,卻是比他哥哥精神多了。
果然從古到今都是惡人比較頑強。
“妹妹!”謝墨含上前一步,聲音有些壓抑的克製。
“哥哥!”謝芳華笑著溫暖地喊了一聲。
謝墨含想要伸手抱她,才想起如今已經不是小時候,這個妹妹如今十五歲了,比一般少女身量高些,已經過了及笄的年紀,算是大姑娘了。他即便是哥哥,也不能無禮。悵然片刻,收回手,摸了摸她的頭。
謝芳華握住謝墨含的手,拉著他向屋子裏走去。
兄妹二人進了屋,侍書關上房門,退在門外守著。
謝墨含將謝芳華從頭到尾打量一遍,又拉著她詢問了這些年情況,謝芳華簡單說了,謝墨含看著她雲淡風輕的模樣,有些難受,謝芳華知道哥哥是覺得自己無用,才讓她去無名山受苦了,便轉移話題,問起他這些年的事情。
謝芳華七歲那年離開後,一直三年沒傳回信。謝墨含一度曾以為妹妹去了那個地獄般的地方定然熬不住活不了,傷心不已。不曾想,三年後,收到了她暗中傳回來的信。以後每半年都會收到她傳回來的信,他才漸漸踏實了。
既然能從無名山森嚴的防控中傳回信,說明她在無名山之中定然不是無能之輩了。
但是用鷹傳信,畢竟隻能寫隻言片語,相互隻知道安然無恙,不能多說別的。
所以,兄妹二人對於彼此這八年的生活都知之甚少,一時間有說不完的話。
謝墨含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妹妹能大明大擺地回來。更不會想到她竟然毀了無名山。無名山是什麼地方?那是地獄一般的存在,從來沒有想過它有朝一日能被毀。而毀它的人還是她的妹妹。
久別重逢,兄妹二人不知不覺敘話到深夜。
謝芳華明日既然還要以王銀的身份由忠勇侯帶著進宮覲見皇上呈上密函,便暫且不能恢複身份了。於是,當晚,謝墨含命侍書在他隔壁收拾出了廂房,她就住在了芝蘭苑。
這一晚,謝芳華睡得極好。
第二日一早,福嬸來喊謝芳華,謝芳華依然是昨日小廝打扮,不過換了一身新衣,臉色依然是黑裏透紅,走路邁的步子也大,半絲看不出女兒家的模樣。
福嬸看著她幾次欲言又止。
謝芳華心思通透,知道她擔心什麼,笑道,“福嬸您不用擔心,我能從地獄一般的地方活著回來,便做得來這侯府的小姐。如今是這般行止做派,待恢複身份,便不會如此了。以前學的閨儀半絲沒忘。”
福嬸聞言鬆了一口氣,連連道,“那就好,如今您回來,不比以前了。以前您未及笄,這些年來老侯爺對外隻說您身子骨不好,體格嬌弱,不禁風雨,怕出意外,故而養在深閨,足不出戶,每逢宮裏的宴席和各府的宴席都給您推了。外麵人都猜測您是得了了不得的怪病,故而不敢見人。有人打探,老侯爺和世子瞞得嚴實,也打探不到什麼。這些年相安無事。如今您已經過了及笄的年歲,成人了。就該擇親相看了,誰家的女兒家都不能再將人捂著藏著不讓露麵。否則,您以後的婚事兒怕是就不好求了。所以,您既然回來了,還是要守得閨儀,以免到時候人前出錯,惹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