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說道:“人初生之時,眼眸清澈,不知何為欲望;小小孩兒生長,所視所聞增多,必然有所求;無欲之人不可獲高位,身居高位者日久,貪欲必日漸見長,不為其己思己願,實乃烈火烹油,無可止也。”
一大串話從呂武嘴巴裏蹦出來。
楚君熊招聽得極為認真,一開始還能時不時點頭,後來專注地聽了起來。
他們到底在講些什麼啊?
其實就是楚君熊招先開的頭,譏諷或嘲笑晉國果然有夠血淋淋,多少笑話呂武幹掉了與陰氏結盟十多年的魏氏。
呂武則是在表述人生的變幻無常,上一刻還能哥倆好,人在呼吸就會有欲望和追求,大家夥都要為一大幫人負責,遇到了爭執不好退卻,該爭就會去爭,爭著爭著矛盾肯定越來越大,直至演變成隻有一方能繼續存在下去。
所以了,小到個人與個人,廣而概之的從家族到國家,有些事情就是那麼的操蛋,並不以一兩個人的意誌而決事,形勢比人強的局麵下再不想幹也要硬下心去幹,不然滅亡的就是己方了。
楚君熊招問道:“人性,善抑或惡?”
這個命題有點大了,不是一時半會能夠說清楚。
他們所處的場合實際上也不是聊天的好所在,再往深了聊的話,呂武記得住的鴻篇巨著還是有幾篇的,念出來再深究講解,天曉得能侃多久。
在數萬人的注視下聊天是一種什麼感受?
一開始呂武被幾十個人盯著都會感到渾身不自在,隨著身份地位越來越高,說實話被越多的人注視就越會有成就感。
辛虧呂武有明確的人生目標,要不然說不好哪天真的飄了。
楚君熊招自出生就是個被捧在手心的寶貝,成長的空間也早就讓很多事情養成了習慣。
很多事情就是習慣成自然,哪還有什麼感受的嘛!
“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惡?待來日若有空閑,願與楚侯詳談。”呂武說道。
一句話而已,整得楚君熊招的整個人有些發愣,有一小會才回過神來,甚是可惜地歎息了一聲,說道:“寡人甚是期待。”
呂武行禮。
楚君熊招回禮。
兩波人開始調頭,各回己處去了。
呂武回到本陣,洪亮聲喊道:“開始罷!”
別誤會,不是要發起衝鋒。
晉軍戰前有進行祈禱的習慣,陰氏有時候會進行“戰禱”,有時候卻是沒這麼講究,其他家族可不會缺了這個步驟。
反晉聯盟這一邊,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就看到晉軍先後單膝跪地,一些記錄在腦海中的記憶被回顧起來。
楚國沒有跟晉國結盟的曆史,看到晉軍那一幕,楚軍回想起來的全是金戈鐵馬。
宋軍的感觸最深,不少宋軍竟是看的淚流滿麵。
一個人低聲呢喃的聲音會很小,人一旦多了再怎麼小聲也會彙集成一片。
戰鼓聲重新被敲響了。
呂武一直在盯著楚軍看,第一眼就察覺到了異常。
楚軍的陣型擺了跟沒擺一樣,注目一看陣前全是蠻人,靠後的位置才是正兒八經的楚軍。
“未見楚君在前,亦無‘左右廣’身影。”士匄察覺到不對,選擇來到呂武這邊。
呂武已經看完了鄭軍、宋軍、陳軍、蔡軍等等諸侯國的軍隊,發現數量方麵跟掌握的差不多。
不知道是反晉的諸侯要跟晉軍拚了,還是被楚國給逼的?反正他們拉出了僅存的軍隊。
“楚欲借刀殺人。”呂武說道。
啥玩意?
士匄沒聽過那個成語,聽著倒是立刻能理解什麼意思。
戰鼓被擂響的那一刻,代表晉軍已經祈禱完畢。
兩個陣營的將士幾乎是同一時間向前推進,隨著距離越拉越近,雙方的素質差距一下子變得一目了然。
晉軍還能保持嚴謹的陣型,不會因為軍隊動彈起來而亂掉。
其餘包括楚軍在內,一動陣型就會發生扭曲,沒造成脫節現象就算不錯了。
推進中的晉軍在一陣號角聲中突然止步,隨後是急促的梆子聲作響,一片片的“烏雲”猛然升空。
那是陣型中的晉軍弓弩手聽命射箭了。
不知道來自哪裏的蠻人一得到進攻的命令就撒歡了跑,他們一邊跑一邊發出各種鬼叫,發現平地起“烏雲”卻是大多數呆在了原地。
這個時候估計會有蠻人在納悶地麵怎麼還能升起“烏雲”呢?
並非蠻人不知道箭矢是實體,純粹是他們壓根就沒有見識過組成箭陣的覆蓋。
待在安全位置的楚君熊招還在回憶剛才呂武所講的一些話,對大片大片的蠻人被箭矢射倒根本就無動於衷。
“此戰罷了,或可與晉弭兵?屆時與陰子再會,必可再聽佳釀之音。”楚君熊招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