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沉吟了一小會,問道:“元戎所言甚是。以卿所見,應當如何?”
中行偃看了一眼士匄,再看向國君,說道:“楚令尹子囊率軍方至,鄭便贈我予‘樂’,其中必有蹊蹺。”
說著,中行偃看向了幾位“卿”,明顯是在求援。
士匄根本不給中行偃眼神對視的機會,選擇了別開臉。
呂武、魏琦、程鄭和趙武倒是跟中行偃形成眼神對視,輪不到程鄭和趙武來發表點什麼,隻剩下呂武或魏琦願不願意幫中行偃一把。
魏琦等了一小會見呂武沒吭聲,出於某些目的,說道:“子囊行事強硬,必是使得鄭離心離德。楚、鄭不睦,我可靜而觀之,以待後續。”
這就是選擇了支持撤軍唄。
國君看向呂武,問道:“陰卿為何不言?”
態度很明顯,也就是國君並不滿意撤軍的提議。
剛剛雄起了一把的國君需要鞏固得之不易的威嚴,沒有再次幹一錘定音的事,選擇了以威壓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呂武才得到賞賜,是不是應該助國君一次?
“臣細細思索,已有絲絲頭緒。”呂武知道國君是什麼意思,配不配合另外算。他臉色逐漸變得嚴肅,說道:“楚、鄭不睦於我有利。尚不知楚、鄭因何如此,今歲我伐鄭,鄭損兵丟城,必尋一國彌補。”
鄭國是損失慘重,以當前時代的套路,他們肯定會找一個國家開刀,來將損失彌給補回去。
事實上,各個諸侯國都是這樣。他們被大國欺負就會去欺負小國,用以彌補自身的損失,好在這個大爭之世存活下去。
呂武見大家開始認真聽,代表有什麼陰謀或盤算暫時被丟到一邊,以國家事務為重,目的達成就必須丟出一些幹貨,說道:“我、楚之強,鄭絕不敢攻。與鄭比鄰者,宋、衛、陳、蔡、頓、蠻氏、燕(南延);宋、衛不弱,鄭亦不敢輕易開啟戰端;頓、燕太弱無甚收獲;蠻氏為我之敵,鄭豈會解我之憂;如此便僅陳、蔡二國。”
話到這裏就行了。
人優秀要懂得收斂,不能一個人就將所有話都講完,留一些餘地給人表現,才是聰明人真正該做的選擇。
國君搶先說道:“陳多次遭楚霸淩,鄭必選蔡討伐。”
就是這個意思了。
楚國那麼明顯要把陳國吞了,誰去搶,他們就會跟誰沒完。
蔡國與楚國是盟友,攻打蔡國一樣會惹到楚國。
盟友這種玩意也分級別的。
鄭國肯定懂得分輕重,絕對不敢去陳國身上找回損失,打蔡國會遭到楚國的報複沒錯,楚國的憤恨和報複級別卻是不一樣的。
呂武都將話講得那麼明,除非真的是一個蠢貨,要不誰還分析不出答案呢?
國君卻是搶了話,擺明就是要繼續展現存在感。
在今天,不止眾“卿”發現國君一股明顯的奮發向上,公族和其餘貴族也看出來了。
知道了是一回事,怎麼去應對則是另外一回事。
眾人隻看到中行偃不頂事,卿位家族會有看法和想法,相當多中小貴族內心對中行偃的失望簡直突破天際。
得不到同為卿位家族支持的元戎話語權有限,遭到國中絕大多數背棄的元戎就離下台不遠了。
中行偃感受到了危急,非常後悔為什麼要幹脆利索地接下國君給的好處,一時半會找不到破解局勢的辦法,內心裏幹著急了。
國君才不管眾人在想什麼,說道:“此時遣人追回征召令,可來得及?”
才相隔幾天而已,快馬去追肯定是來得及的咯。
那麼事情就簡單了。
晉國必須讓鄭國沒有後續之憂,不能繼續屯兵“虎牢”,鄭國才能放開手腳去攻打蔡國。
命令沒有正式傳達就不算朝令夕改,再則與實際需要,產生的後續損失相比,朝令夕改又算是什麼玩意。
現實上,目前對“朝令夕改”沒人在乎,看重的是得失的對比。
從什麼時候“朝令夕改”變得需要顧忌?應該是大統一之後,中央在某些什麼的地方損失得起,更重視中央的權威才變得開始避諱莫深?
國君又拿呂武出來大誇特誇。
這麼幹當然是凸顯中行偃的無能,使得呂武聚焦更多的目光。
“尼瑪!這樣的元戎才適合揉圓捏扁,國君根本不可能更換元戎人選。拿我一再豎起來,為的是增加互相之間的矛盾啊!”呂武當然看出國君的意圖。
其餘人有誰看出來了嗎?應該有的。
呂武轉念一想:“是危機,何嚐是機會。”
晉國是個人就當成為“卿”,成了“卿”就必然巴望著元戎的寶座。
所以玩唄,看誰更技高一籌!